可眼睁睁地看着顶着自己丈夫未婚妻头衔的女子,和自己婆婆言笑宴宴,其乐融融,要说完全不在乎,那也是假的。
心里微微一酸,下意识就停在了门边。
付珈 抬眸,视线与杜蘅相交,脸上笑容不变,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挑衅,语气刻意又柔了几分,恭敬中透着亲昵:“我喜欢伺候您。”
陈二奶奶就打趣:“哟,姑奶奶的命真好,现如今门当户对的好找,象 儿这样温柔体贴,贤良……”
苗苗边笑边回眸,忽地瞧见萧绝满身怒意地站在门边,吓得三魂去了二魄:“世子爷!”
满屋子的人象是施了定身法,全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在当场。
陈二奶奶煞不住,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度的媳妇,可不好找。”
说完,已察觉不对,加上费氏正冲她挤眉弄眼――呃,其实是瞪眼。
来不及回头,萧绝阴恻恻地盯着她,轻描淡写地道:“是吗?既是付姑娘这么好,二嫂何不带回去,给旋哥儿做媳妇,也省得肥水落了外人田。”
萧绝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付珈 表情僵硬,站在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俏脸上血色全无。
陈二奶奶没料到萧绝说话这般毒辣,半点情面也不留,顿觉手足无措,脸上更是青红交错。
穆王妃无奈又生气:“哪有这样说话的?还不快给付姑娘和你二嫂认错!”
二舅太太岑氏赶忙打圆场:“绝哥儿刚从老丈人家回来吧?看,喝高了不是?呵呵……”
“认错?”萧绝颇为玩味地笑了起来:“二嫂这次来,本来就是想替旋哥找个媳妇。付姑娘秀外慧中,与旋哥年纪也相当,难得的是二嫂这么喜欢她,不赶紧娶回去还等啥?”
旋哥是陈二奶奶的次子,今年二十,正是说亲的年纪。
陈二奶奶这次进京,除了喝萧绝的喜酒,也存了捎带着帮儿子订门好亲的小心思。
都是亲戚,在京的时间又短,自不会藏着掖着,是以屋子里的人都清楚。
这下,众人都尴尬了。
穆王妃涨红了脸,道:“胡闹! 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说,不止污辱了她,还污辱了你自个。”
“未婚妻?”萧绝俊颜一沉,敛去所有的笑意:“那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头到尾没同意过!”
“你……”穆王妃最不擅与人争辩,越是生气,越是不知说什么好,急得一脸通红。
“世子爷,本来你的婚事轮不到我做主。有几句话,却不得不说。”大舅太太看不过去了,沉了脸,淡淡地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凭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不说付将军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单凭 儿等了你十九年,于情于理你都必需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待!蘅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蘅能说什么?
萧绝为俩人的幸福,顶着父母亲长的压力孤军奋战,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拆他的台?
可是,她是新媳妇,长辈的话也不能违拗,否则就是大不敬。
只能一声不吭,恭恭敬敬地垂着手,做敬聆教诲状。
萧绝伸手揽着杜蘅的肩,保护的姿态十足:“不关她的事!付珈 ,我再说一遍,这门亲事我不承认!聪明的,乘早放弃。我不介意多个妹妹,以后替你挑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下半辈子还有个倚靠。倘若仗着有点小聪明,跟我玩心机,耍手段……你还不够看!”
说到这,他傲然抬起下巴,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拉拢谁都没用,耗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你。”
杜蘅脸红过耳,尴尬地拂开他的手。
付珈 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些年来,再苦再累我一个人也熬过来了。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荣华富贵,若不是父母遗命,死也不会进萧家的门!”
穆王妃心疼得不了得,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道:“傻孩子,别说了,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我,要是早些寻了你来,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要不是她糊涂,又怎会误了 儿一生!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为了儿子的婚事左右为难,伤心落泪,大舅太太生气了。
她板着脸:“凡事有度,过犹不及。疼媳妇是好事,惧内却要不得!蘅姐是不错,可 儿也不差!早干什么去了?拖到现在, 儿都十九了,却要毁婚! 良心的事,咱可不能干!”
萧绝眉一挑:“那能怨我吗?”
他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怨我,怨我!”穆王妃一脸心虚。
大舅太太瞪她一眼,冷声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身为男子汉,不会这点担当都没有吧?我就不信,你把 儿娶进门,蘅姐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绝恼了:“都说了不关阿蘅的事,干嘛还把我媳妇扯进来?”
岑氏也劝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你日后还要继续王府,岂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儿是个好孩子,当侧妃也不算辱没你。”
她有些歉然地看了眼付珈 。
按说,萧绝跟付珈 计亲在前,认识杜蘅在后,付珈 当是原配。
可谁让绝哥已经娶了亲了呢?只好委屈 儿做小了。何况,绝哥儿压根就不承认这门婚事,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他认下 儿,其他都是次要。
好在王府的侧妃,也是正经的主子,不能与寻常人家的妾室相提并论。
大舅太太想乘着自己在,帮穆王妃解决掉这个大麻烦,遂拿出西安陈氏当家主母的气势来:“绝哥媳妇,本来你刚进门,说这种话并不合适。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回避拖延可以解决的,总得面对。当着大家伙的面,你给句痛快话, 儿进门,你答不答应?”
要不怎么说费氏精明呢?
西安陈氏,在大齐也是有名的望族,没点能力和手腕,也不能够执掌中馈几十年。
吃 子拣软的捏,她看出萧绝态度坚决,油盐不进,只好从杜蘅身上下手了。
摆明了欺侮她是新媳妇,就算心里不愿意,嘴上也不敢反抗。
上有父母之命,下有正妻首肯,光萧绝一个不同意,也阻不了付珈 进门。
男人嘛,哪有不贪鲜的?
死咬着不松口,不过是刚刚新婚,两口子正热乎着,不愿意惹娇妻不高兴罢了。
如今给他搭了桥,铺好路,名也有了,利也得了,再没有不乖乖听话的。
退一万讲,就算他真的不喜欢 儿好了,大不了成亲之后不往她屋里去,牛不喝水谁还能强按头不成!
多娶一房妻妾,不过是多个人吃饭而已,于他又没有损失!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萧绝怒火中烧,吼道:“老太婆,你是聋了还是脑子有病?小爷说了好几遍,不关阿蘅的事!你还非要把她扯进来……”
大舅太太一生尊荣,就连做媳妇的时候都不曾受过这等闲气,临老了却被个比孙子还小的家伙指着鼻子骂,气得眼前发黑,往后就倒。
身边的媳妇婆子唬了一大跳,围上去,端的端茶,递的递水,抚的抚胸,忙乱成一团。
“别说了,我不嫁了还不成吗?”付珈 眼眶通红,掩着嘴呜咽着奔了出去。
穆王妃吓得手足发颤,涕泪交流:“大嫂,你可别吓我!”
又怕付珈 受了刺激想不开,打发了西西出去寻人:“快,跟着 儿,莫让她做出傻事!”
杜蘅也顾不得失了规矩,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叱:“萧绝!”
萧绝强忍着怒火,硬绑绑地道:“这是我的事,你别管,管也管不着!”
杜蘅微微一笑:“夫妇同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萧绝僵了僵,胸中升起一丝甜意,脸上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不少,眼中的狠戾之气,消散不少。
不等他说话,杜蘅已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再说了,哪有娶妾不通过正妻的?”
萧绝脸一红,哭笑:“连你也来挖苦我!”
陈二奶奶眼瞅着他在转瞬之间,由一头暴怒的狮子变成驯服的绵羊,不禁暗自称奇。
这时大舅太太“哎”地一声,悠悠醒转。
“大嫂,你觉得怎样?”穆王妃急忙凑过去。
大舅太太咳了两声,叹道:“老了,不中用了。”
穆王妃掉泪:“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嫂一把年纪还为我操心受累。”
大舅太太转头,目光森冷地盯着杜蘅:“蘅姐儿,你打算一直躲在绝哥身后,看着他为了你弄得众叛亲离吗?”
萧绝脸一沉,杜蘅立刻抢先说话:“当然不是。我比谁都希望,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和和美美。”
大舅太太缓了脸色:“这就好……”
杜蘅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可是,过得和睦顺遂,开开心心并不表示一定要娶付姑娘进门。相反,我倒觉得,真让她进了门,从此家无宁日的可能性更高。”
“你什么意思?”大舅太太面色不愉。
响鼓不用重锤,何况杜蘅的话很直白,半点都不隐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她的意思。
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不相信杜蘅敢这么直接地表达她的不满!
萧绝眼睛一亮,一声不吭地望着她笑,黑色的瞳仁一闪一闪的,衬着窗外的明月,分外的晶莹剔透。
“意思就是,”杜蘅神情温柔,语调也不如何高昂,却字字清晰:“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纤细柔和,恬淡冷静的小女人。
大舅太太哆嗦着手指着她,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为什么?”二舅太太岑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敢?”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独占夫君的宠爱,也没有女人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