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感激地瞥了她一眼,被她扶着在榻上坐好。
红姑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不妥,这才满意地带上门,扭着腰离去。
很快红姑笑得象老母鸡似地带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肥胖男子推门而入,满脸堆笑地道:“龚员外,这就是蜜桃,她有点害羞,你可得多疼疼她。”
龚员外瞧了杜蘅,高兴得两眼直放光,笑得下巴上的肥肉直打颤,一屁股坐到床沿,拉了她的手直道:“好好,好一个蜜桃,不要怕,我一定好好疼你……”
杜蘅强忍了恶心,端坐着不动,一点一点把银簪从袖子里挪到手心里攥住。
“蜜桃啊,好好伺候龚员外。”红姑掩着嘴呵呵直笑,笑得人毛骨悚然:“龚员外,玩得开心点。”
龚员外早就急不可耐,伸了臭轰轰的嘴:“来,亲一个……”
杜蘅撇过头,龚员外扑了个空:“哟,还害羞呢……”
低头瞧见她满面绯红,哪里还按捺得住,猛扑了上去,双手去撕扯她的衣服,嘴里“心肝,宝贝”地乱叫。
杜蘅抬手,对准他的眼珠刺了下去。
龚员外还以为她主动相迎,正喜不自禁,忽然剧痛袭来“啊……………………”下一秒已惨叫着掩着脸在榻上不停地打滚。
红姑撞开门,见杜蘅缩在地上,龚员外一头一脸的血。
龚员外嚎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红姑,你等着瞧,老子不拆了你这破地方,老子不信龚!”
杜蘅一扫之前的驯服乖巧,一脸狠戾地瞪着她。
“来人,把她送到柴房去!”红姑一声令下,鬼老七几个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杜蘅,把她拖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一片混乱。
龚员外的几个家丁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出门,有人飞奔着去请大夫,有人则嚷嚷着要砸了摇子。
红姑拼命道歉,承诺给予补偿……
好不容易才把龚员外这尊瘟神送走,转过身来,已是满脸的戾气。
顺手从柴垛上抽了根木柴,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杜蘅抽了下去:“贱人,知不知道,你这一扎,老娘要赔多少银子?”
杜蘅冷笑一声,狠狠冲她吐了口痰。
轰地一下,红姑炸了毛:“笑,你还敢笑?我让你横!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老娘今天就要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她在这行混了二十年,竟然让个娇滴滴的稚给骗过去了!
今晚可说是最大的一笔交易,居然被她闷声不响地搅黄,以后还有谁敢上她的门?
龚员外朝中有人,惹了他后患无穷,可不是赔点银子就能了事的!
红姑越想越怒,自然下手毫不留情。
棍子雨点似地砸下来,打烂了衣服,打碎了肌肤,鲜血潺潺地冒出来,流到地上,很快在地上汇积成了一洼血池……
杜蘅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闭紧了眼睛,背上被砸得血肉模糊,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轻松。
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最好是把她打成肉酱,碎成肉泥,这样就再不用受那些羞辱……
“咣当”,红姑还未回过神,已被飞出的门板推到了墙上。
轰地一声巨响,撞倒了墙壁,余势未衰,继续飞出去撞到大树,象条死鱼般弹了弹,啪地掉在地上。
漫天尘土中,一位锦衣公子,眉眼带煞,宛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他披着一件鹤氅,身姿挺拔如竹,周身霜凝雪结,比冰雪更冷的是他的面容。
当看到蜷缩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影时,眸光一寒,身上陡然蹿起一股杀意,不可控制地向四周扩散。
魅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悄悄往后退了三步。
爷发怒了!
那个永远都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爷,动怒了。
不止怒,而且是滔天大怒!
后果,可远不止是严重,应该会很恐怖!
萧绝解下身上鹤氅,温柔地披在杜蘅身上,弯腰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站住!”鬼老六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呼喝着追了出去:“把人放下,不然……”
“爷……”魅影低低唤了一句。
不是疑问,而是请示。
请示,是不是要留几个人逼问口供。
“杀!”萧绝连脚步都没顿一下,笔直跨出去,融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鬼老六还没回过神,颈间一寒,瞪大了眼珠扑倒在地,至死都没想明白那个“杀”字代表的血腥的含义!
魅影化身索命恶鬼,见人杀人,遇鬼斩鬼,如入无人之境。
前一秒还是巫山云雨销魂地,下一秒已变成鬼泣神哭修罗场!
初时还有人试图抵抗,后来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场公平的较量,而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血腥大屠杀!
于是,受惊的人群开始四散逃蹿。
迟了!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幕,竹木燃烧发出激烈而悲壮的哔剥之声,将周围的邻居惊起,纷纷跑来救援。
然而,火势实在太猛,又有风助着火势。滚滚的黑烟中,红彤彤的火舌吞吐着,眨眼间便把这罪恶之源烧得干干净净,只有漫天的雪花,依旧飘飘扬扬地洒下……
据后来临安府衙役清点查证,当夜红姑窑中,共有一百二十七人,老鸨,龟公,打手,窑姐以及来寻欢的客人,竟无一人逃出生天,全部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没有人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大雪中,火是怎样烧起来的。
大家只能猜,是哪个寻欢客无意间打翻了烛台,以至酿成了惨剧!
萧绝抱着杜蘅,直接奔到了码头,上了早就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小船,顺水而下,半个时辰后便进了穆王府的别院。
紫苏,白蔹听到脚步声,急急迎出来:“七爷,找到小姐了吗?”
萧绝越过二人,直奔内室,将杜蘅轻轻地安放到炕上,颤着手揭开鹤氅。
露出蜷成一团,浑身是血的杜蘅。
白蔹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蓦地掩住了嘴,发出短促而尖锐地低叫:“啊!”
紫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小姐!”
“夜影!”萧绝薄唇紧抿,平日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如浸冰雪,寒意侵人。
“在!”夜影早就准备就绪,随时候传,这时拎着药箱疾步上前。
只看了一眼,立刻蹙起了眉:“请七爷暂时回避,容我做进一步检查。”
神机营有上千杀手,数千密探,执行任务难免会有死伤。
是以,神机营里拥有一支技术精湛的外科队伍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夜影是神机营最好的骨科大夫,治外伤她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当然,萧绝之所以选她,最重要的原因,她是女人。
“不然,你以为爷请你来喝酒?”萧绝怒气勃发。
他不会走,他要亲眼看着,那些人究竟对阿蘅做了什么?!
夜影瞥他一眼,淡淡提醒:“爷,要脱了衣服才能检查。”
“尽管查,没人拦着你。”萧绝声音更冷。
夜影把眼一横:“她伤成这样,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要想彻底清洗干净伤口,涂抹上药,势必得全部脱光。爷,你还坚持要在场吗?”
萧绝脸色瞬间青寒一片,眼中寒芒暴涨,杀机陡现。
白蔹打个哆嗦,腿软得站不住,伸手扶着椅背支撑。
“再不走,衣服跟伤口粘连,二小姐受的苦更多。”夜影低头,避过他的目光。
萧绝眸光一黯,握紧拳头,控制着不一拳打暴她的头,深呼吸数次,终于抑下胸中翻腾的怒火,转身退了出去。
“你,”他一走,夜影压力大减,悄悄松了口气,开始指挥紫苏:“别傻愣着,帮我扶着她,一会还得按着她的手脚,防着她乱动。”再看一眼白蔹:“你,帮着拧毛巾。”
操起剪刀,利落地剪开衣裙,把碎片扔在地上,首先检查各要害部位。
还好,因为杜蘅是蜷缩着跪趴在地上,是以胸腹间几乎没有受到抽打,并没有多少伤痕。
然而,从手臂开始,到双腿上却有不少瘀痕,长有数尺,短的也有几寸,青青紫紫,红肿着,皴裂着,有些还在往外渗着血……
偏偏她的肌肤又白,那些瘀痕纵横交错着,衬得越发触目惊心。
夜影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协助紫苏两人把她翻了过来。
等得翻过来,再看后背,饶是夜影心坚似铁,也禁不住狠狠一震!
不得不承认,红姑是个用刑的高手,且心狠手辣,且变态之极!
施刑的器具,选的是荆棘,粗不过手指却长着许多尖刺,每抽打一下都会刺破肌肤,扬起来时就会带起血肉……
从那些遍体鳞伤的伤口来看,不难想象她下手时有多狠,多辣,多毒,一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抽的架式!
但是,这样的刑具注定了,就算再怎么下狠手地抽打,也不会伤到骨头,但却可以让人肌肤尽毁,血肉模糊,痛到死去活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红姑花了大价钱把她买下,没道理本都没赚回就把她打死。
下这么狠的手,无非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这样的折磨,就算是受过训练的五尺高的硬汉也未必承受得住。无法想象,杜蘅这样娇养着的大小姐,是怎么忍受的?
不出她的所料,杜蘅的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跟衣服揉到一起,轻轻一碰,立刻便鲜血直流。
若是强行分开,立刻便要连皮带肉剜出一个血洞。
然而,那些衣服碎片和荆棘的残渣又不能任它留在血肉中,否则发起炎起,也是很要人命的。
只能用干净的绵布沾了温开水,一点一点地软化着伤口,再用镊子一点一点地把夹在缝隙里的脏物细细地拈取出来。
然则,就是这样细密的疼痛,也不能让杜蘅清醒片刻,感觉到一丝疼痛!
紫苏还好,前世跟着杜蘅去了南疆战场,亲眼见过无数惨不忍睹的伤患。
心中再痛,再恨,眼中的泪流得再快,再多,手却能始终稳稳地抱着杜蘅,没有一丝颤抖――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少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