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蓟惊恐之极,连连摇手:“奴婢不敢……”
大小姐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跟她共伺一夫,不谛是自个找死!
杜荇将脸一沉,冷笑:“怎么,小侯爷身份尊贵,又兼英俊潇洒,温柔多情,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小蓟咬着唇,神情惊惶,眼泪汪汪地盯着地面,哪敢说一个字?
“没用的东西,滚!”杜荇心生厌恶,一掌将她推开。
小蓟如释重负,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书房里,夏家兄妹俩不欢而散,只余夏风一人独坐在椅中,愣愣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发呆……
杜蘅盘腿在炕上绣花,紫苏坐在脚踏上,正低着头跟白芨两个分线。白蔹搬了张锦凳,挨着炕沿,正专心地打着络子。
天冷,屋里有地龙,丫头们便都进了屋,东梢间反而没人去了。
初七象只小哈八狗一样趴在杜蘅身边,不时伸头看一眼,问:“小姐,这手帕还有多久才绣好?”
小姐答应帮她绣条京巴狗的手绢,守了二天也没见绣好,真真急死个人。
紫苏叹气:“初七,你都问过不下三十遍了!”
“我想早点看到小狗嘛……”初七噘着嘴。
杜蘅莞尔:“那我晚上再多绣一个时辰。”
“小姐最好了!”初七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
紫苏瞪她一眼,嗔道:“不成,晚上做针线太伤眼睛。过年还早,你急个什么劲?”
白前挑了帘子进来,看了看桌上的茶壶,又瞅了瞅碟子里的点心,拨了拨笸箩里的丝线……
“你做啥呢?”白芨实在忍不住:“进进出出好几回了,跟憋了尿的小狗似的。”
白前不吭声,却眼巴巴地望着杜蘅。
杜蘅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绣绷:“说吧,什么事?”
“小姐,出大事了!”白前立刻道:“大家都说石少爷是穆王府丢失了近二十年的世子爷,如今已禀明了皇上,正认祖归宗呢!”
她一边说,一边瞧杜蘅的脸色。
杜蘅神色如常,淡淡应了一声:“哦。”
“咝……”白芨倒吸一口凉气,跳起来:“穆王府的世子爷,岂不就是小王爷了?也就是说,石少爷变成了小王爷?”
“废话!”白前大声道:“穆王府是世袭的铁帽子王,世子爷自然就是小王爷了!”
“那,”一向稳重的白蔹也不淡定了:“昨日穆王爷登门,是为小姐和小王爷的婚事而来?”
紫苏不敢再沉默下去,冷声叱道:“这种话,岂是胡乱说的?”
白蔹自知失言,红了脸讪讪地笑了笑,掩不住兴奋之情:“石少爷变成小王爷,我,我替小姐高兴嘛。”
初七也懵懂地跟着凑热闹:“太好了,少爷变成小王爷!”
白芨失笑:“那你说说,少爷变成小王爷,有什么好?”
初七眨了眨眼:“大家都很高兴啊……”
“哈……白芨几个就轰地一下笑开:“瞧你,傻乎乎的!”
紫苏没有笑,担忧地偷偷拿眼瞅着杜蘅。
白前也没有笑,她咬着唇,欲言又止:“小姐,外面都在传……”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传什么?”几个丫头里,白芨最单纯,好奇地张大了眼睛。
这几天,小姐的兴致很好,把她们几个都拘在院子里做针线。
是以,外面的事情,还真是半点都不知情。
“那些腌 事,你去听已是不该,竟然还想传到小姐这里来?”紫苏脸一沉,训道。
“可是,他们说别人我管不着。”白前不服气,捋了袖子嚷:“他们污蔑小姐,我就要管到底!”
“那些个长舌妇,一天不嚼舌根在背后说人就不舒服,理她们做甚?”紫苏心中一紧,急忙粉饰太平。
“管到底!”初七瞧着有趣,跟着把袖子高高捋起,有样学样地握着拳头,大声嚷嚷。
白芨噗哧笑出声来:“初七,你好好玩……”
白蔹心思细密,已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当即劝阻:“好啦,不过是几句闲话,听完就算了。真要跟她们治气,哪治得完?”
杜蘅笑了笑,道:“左右无事,当成故事听听也无妨。白前,说吧。”
白前得到指令,精神一振,立刻道:“那些狗奴才,竟敢污蔑小姐脚踏两条船,一边图了穆王府的权势,一边还贪着平昌侯府的富贵……”
“这是什么话?”紫苏怒道:“小姐早跟小侯爷解除了婚约,退婚书都拿到手,写明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听了这种混帐话,不扇她几个大耳刮子,竟还跑到小姐面前嚼舌根,是什么意思?别人不清楚,你是贴身侍候的,难道也不知道?”
白前涨红了脸,分辩道:“奴婢也是这个话,可她们人多,又言之凿凿。说小姐手里还拿着平昌侯府的祖传之物,夜明珠!而且,不止咱们府里,整个临安府都在传,我能去打谁?”
杜蘅一怔,笑道:“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完,原来是把这碴给忘了……”
紫苏更是急得跳起来:“小姐事情那么多,哪记得这些小事?怪我,这事全赖我!”
白前诧异地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难道,这事竟不是造谣?”
“不是。”杜蘅淡淡道:“平昌侯府的夜明珠,的确在还在我手中。”
“啊?”白前傻了眼:“现在怎么办?”
杜蘅轻描淡写地道:“把东西还回去,道个歉也就成了。”
“还?”白前愣住。
外面已是满城风雨,这个时候还回去,有用吗?
紫苏,把夜明珠取出来。”杜蘅淡声吩咐。
紫苏立刻进去,把装夜明珠的匣子找出来。
杜蘅下了炕,取了纸笔,略一沉思,提笔写了一封短笺,封好了放进匣子里,一并拿给初七:“你走一趟平昌侯府,东西一定要当面交给小侯爷,明白没有?”
“哦!”初七接了匣子,往怀里一揣,抬腿就出了门。
“接着往下说。”杜蘅回到炕上,拿了只迎枕靠着。
白前期期艾艾地道:“都不是什么好话,小姐还是不用听了。”
杜蘅笑了,眸中有犀利之色一闪而过:“说书当然要听全套,说一半留一半这不是坑人吗?”
白前面上一红,讪讪地道:“我一听这话就怒了,当即就跟人吵了起来,还说了些什么,真不知道……”
“哼!”杜蘅冷笑:“他们没说我水性杨花,与世子爷有了私情,才与小侯爷退婚?”
白前大为尴尬,脸上阵青阵白。
事实上,这几天传闻愈来愈烈,愈来愈不象话。
起初只说小姐与小侯爷退婚是假,霸占夜明珠是真。
后来,又说小侯爷如何地不弃糟糠之妻,小姐如何地贪慕权势,放着小侯爷这样德才权三者兼备的未婚夫不要,却暗中与穆王府的小王爷私相授受,打得火热。
把小侯爷塑造成一个不忘世交情对小姐一往情深的痴心汉。
小姐却变成了攀龙附凤,忘恩负义的薄幸女。
再后来,就更离谱了!
竟然说,小姐与穆王府的小王爷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被人撞破,为掩人耳目,这才不得不匆匆与小侯爷退婚。
还说,穆王爷竭力反对这桩婚事,不肯迎小姐进门。偏偏小姐退了婚又身怀有孕,两边都不靠,陷入两难之境。
甚至有人说,小姐与萧绝其实早已有染,且共同育有一子,不幸夭折。如今静安寺的某间佛堂里,还供着一块无字的长生牌位……
让人吐血的是,静安寺的佛堂里,还真的有小姐供奉的无名氏灵位!
传言喧嚣尘上,引得无数好事者纷纷前往静安寺,寻找萧家骨肉。
一时之间,静安寺风头无两,香火鼎盛竟远胜相国寺,****人满为患!
通往静山寺的山路上宝马香车竟道于行,加之天不作美,连日大雪纷飞,山路双狭窄,游客如织,一度因此而壅塞。
等侯入寺的香客在山下排起了长龙,听说有好几位等候的夫人小姐等得实在太久,不得不下轿来走动,结果吹了风,病得起不了床。
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仗着家里有些势力,不肯乖乖排队等候。乱挤乱插,结果引起骚动,发生争执,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
传言越来越邪乎,而身处漩涡之中的杜蘅,却一头扎进针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任事态越来越严重。
白前听在耳里急在心里,是以才不顾一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她只是个丫头,怒起来除了跟人吵跟人急,根本起不了作用。但小姐不一样,以小姐的聪慧,自然能想出办法解决,让事态尽快平息。
要知道,别人不会管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只会人云亦云,指责小姐行为不端。
而谎话说了一千遍就会变成事实。
谣言传得越久越离谱,对小姐的闺誉影响也越大。
她实在没办法象小姐这么淡定,坐视不理。
可小姐听了这些闲话,似乎并不意外,冷静得让人心惊。
白芨几个一瞧事态严重了,一个个都放下东西,摒气凝神地垂手立着。
半晌,紫苏轻声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小姐没做过,不怕别人说。”
杜蘅低低地笑:“大家这是怎么啦?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说过,也没见我少一块肉。”
“难道,”白前疑惑地问:“小姐打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如何?”杜蘅淡淡反问:“站在大街上,逢人解释;还是去临安府击鼓鸣冤;再不然进宫面圣告御状?”
白前被噎得哑口无言。
“那,怎么办?”白芨总是有些不甘心,更多的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