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易逽早有预料自己的身份不可能长久隐瞒,可也没想到才刚入开阳宗就被左老一眼看穿了。
他自从选择参加天测开始,也对三大宗门的态度有过一些了解,从其他人那里私下探听了不少消息。据石晋所说,三大宗门也并不是唯独为人族所准备的修炼圣地,就如蛮血族,可占据了三大宗门里一笔很庞大的人数。
除了魇鬼族,其他类人种族都是来而不拒的。可即使是和人族有血海深仇的魇鬼族,也拥有一定的名额可以参与天测考核后进入三大宗门潜修。
由此可见三大宗门对这方面放得很松,并没有太多排外之心。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冒险参加天测以求拜进开阳宗。
不过对于人族来讲,鲛族十分稀有,整个族群的人数与人族相比少得可怜,他们大部分隐居在深海,又格外排外,几乎不在陆地行走,因此真正见过鲛族的修炼者也不多。
再加上人尽皆知鲛珠珍贵,能量亲和力极强,能大幅度提升佩戴者修炼速度,无数贪婪之辈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折磨鲛人来获取这样的异宝,正是如此,鲛族和人族私下的关系确实是很不融洽的。
左老见闻广博,也见过不止一位鲛人,但至如今,也从没在开阳宗内看到过鲛族弟子。
要知道,鲛人排外,修炼方面一直都和帝国皇室一样延续着血脉传承的。
这些年来,鲛族和人族至少表面上维持着和平,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连交集都很少,他突然在开阳宗遇到这么个情况复杂的鲛族弟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鲛族的意图和动向了。
左老身为九重天的修士,感官的敏锐早不是易逽可以想象得到,一花一木,一草一叶,在他眼中都纤毫毕现,虽然易逽看上去一脸平静,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可左老立刻就察觉到了少年的戒备。
左老语气温和,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放柔了表情,温声说:“你不用太紧张,老夫还有一位鲛族的至交好友,犯不着对你一个小孩儿出手。”
易逽垂了眼眸,不动声色地回答:“前辈所言,晚辈实在是不明白,鲛人我也听说过,可我的确是个人类。”至少有一半……易逽在心底腹诽。
谁知左老呵呵一笑:“你的确挺小心,血脉不显,也无大多数鲛人的蓝发,但还是穿了斗篷遮掩就没有脱下过,把异于常人的双耳和双手都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只不过这些小伎俩也就能骗骗眼睛,老夫可是仔仔细细摸过你的根骨,心念在你身体中扫了七八遍,难不成你还能装聋作哑当老夫还能什么都看不出吗?”
左老看着周围沙沙作响的竹叶,缓缓道:“老夫也深知你的顾虑,鲛人的确容易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所以这才来私下来见你,而不是在云顶殿都当着众人宣布了。我亲自来问你,只想知道,你入开阳宗,是听从了族中命令吗?”
他语气蓦地一转,整个人给易逽的感觉猛然间全变了,无孔不入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渗入皮肤下,空气顿时被凝滞,一个寒噤如电流般从脚底升起,炸到头皮发麻,如同被人箍紧了心脏,让他觉得命如蝼蚁,生死只不过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易逽脸色难看,屏住呼吸,哑声答道:“不是,这只是晚辈个人的意愿。”
他不知道以前的身体主人是为了什么目的去了帝国境内,但他现在的确是自己想拜入开阳宗的。
左老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像透过他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
直到易逽在他的威压下,感觉整整过了一个世纪,冷汗浸湿了后背,左老才缓缓收了气势,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又像个普通的老太爷一样和蔼道:“我和我那鲛族好友相识多年,也算和鲛人有两分交情,不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开阳的,只要不行危害我宗之事,老夫也帮你一把。”
说完他抛给易逽一样东西,易逽赶忙接住,才发现是个玉简。
“这玉简里详细记录了一个秘法,隐相诀。”
易逽疑惑地看向左老,左老这才解释:“看你连身体表面上和他人的不同都只会用衣物遮掩,莽莽撞撞这样进了我开阳,就知你是从族内偷跑的可能性很高。这隐相诀本就是鲛族的秘法,能令鲛人改变表面的身形特征,变得和正常人无异,就连老夫都不能从表面看破的。有了此诀,你也不必再在人前遮遮掩掩了。”
易逽先是一愣,然后闻言大喜,隐相诀的作用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立刻抱拳弯腰行下大礼,恭敬地感激道:“多谢前辈赏赐!”
左老摆了摆手,叹道:“不必,本就不是老夫的东西,留着也无用。”
“前辈……摸过我根骨的人都知道我血脉上有所不同吗?”见左老并没有恶意,易逽问起他最担忧的一点。
“探过你的脉的人不止我一个,车生河定然也知道,但此人你不用担心,那胖子是个痴人,你是人是鬼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他所关心的只有言符印文。你体内那座言符大阵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说不得还要把你当个宝来捧呐!”
左老笑眯眯地毫不留情地编排起言符大师车生河。
“不过,其他几个摸过你根骨的道友,老夫就做不了保证了,当时他们被九灵之体所惊,探查地匆忙,注意力只在你的丹田和经脉上,或许不会特意关注到你的外表,发现你是鲛族的几率并不大。当然,也有可能某位道友已有所察觉了,鲛珠对阳系的诱惑极大,就算有人对你下暗手也不奇怪。”
易逽心中一紧,暗呼倒霉,又鞠下一躬,诚声问:“求前辈指点!我该如何防范?”
“防范?你一个二重天的小家伙还想防范八重天以上的老前辈?”左老负手大笑起来,又道,“虽然你防不了,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到底还有没有其他道友发觉还是未知数,即便是有,我辈的道友们都是有身份名号的人,在宗门里,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去轻易破坏人族和鲛族的关系的。你最需要防的,反倒是你自己身边这些师兄弟们。”
“多谢左前辈指点!易逽铭记在心!”易逽诚恳道谢,略一迟疑,又问,“敢问前辈来亲自来见我,可是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左老一叹,摇了摇头:“不必,唉,老夫说这么多,只不过也是想一偿心中夙愿,或许这些都是做了无用功。你这小子体内的大阵也就只能支撑个短短数年时间了,罢了,把隐相诀交给你姑且就算是还给鲛族了吧!”
老人的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随后将袖袍一抖,把镇在四个方向的玉符收了回来。
禁幕符文散去,左老对易逽也没话多说了,他转身往山下走去,易逽只觉得周围元气涤荡,再看左老脚下缩地成寸,人已百丈之外,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视野范围外。
易逽安静地目送左老离去,直到再看不见分毫了,才抬脚回了木屋。
左老这么一个九重天的修士突然过来拉他一把,易逽自然也隐隐看出是左老看在了故友的面子上,才照顾了同有鲛族血脉的他一分。
而本来就才刚刚受到过冲击的易逽,听了左老所言,又被身份暴露的另一块大石给压住。
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易逽已经渐渐开始放平了心态。
急是没有用的,一件一件地解决吧!
体内的言符大阵关乎性命,自然是最重要的。
车生河说过那符阵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回府翻典籍去了,现在连原理还没弄清楚,自然是无从帮他修补。
可他自己却没有这具身体完整的记忆,否则,直接去找帮他设阵的人就解决了。他有过在海中的模糊印象,说明这具身体极有可能是和其他鲛人生活在海中的,那么为他设阵的人是鲛人的可能性就很高了,难不成得去云焦的大海里寻找鲛族吗?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的行为!
易逽颇感头疼。
对于怎么去鲛族领地,怎么找到帮他设阵之人,他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此路不通,他的一线生机,或许还是挂在车生河这位言符大师的身上。
车生河号称第一言符大师,自然不是任谁都想见就见的,但易逽身上的符阵勾起了车生河的兴趣,未必不愿见他,过段时日,他再去拜访车生河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吧。
在此之前,首先是他腿部的伤势还没好全,既然碧落山有修炼者的集市,自然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丹丸能对症下药。另外他的芥子环中还有大量的药草、素材,若是售卖出去,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他还记着白卿九的建议,得看看有没有言符师售卖符阵,在木屋里布下个隔绝作用的禁制才放心。
除了养伤以外,寻个适合他的功法更是迫在眉睫。
由于没了原主的记忆,如何修炼都还是个问题,这两个月以来,除了学了几个元气诀,修为上却寸步未进。
易逽不是拖沓的人,立刻动身先去了山上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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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冒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