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逽手中的,正是从阮家兄弟中那个七少爷手里夺来的小铜铃。
这铜铃还是与之前一样,满布着斑斑锈痕,整个如同浸润了水渍一样潮润,一眼略过毫不起眼。只有锋利的边缘处带着点黯红才令人心中一毛。
白卿九仔细看了看,道:“说认识倒有些言过,我也是首次看到这扼魂铃。不过从它的效果来看,应该不会有错吧?”她微微一愣,又问,“怎么?难道你自己居然不识得?”
易逽不动声色,只道,“你仔细说说扼魂铃的效果。”
“扼魂铃,顾名思义,铃声一起,摄扼神魂。是件范围攻击性的珍宝,专针对神魂心念,听了此铃,幻象顿生、混沌蒙心。不过听说对鲛族本身是无效的,这铃铛过去在外族侵犯猎杀鲛族时立下了极大的功劳。话说这不是你们族中一宝吗?怎么就让你直接带了出来?”
白卿九显得十分疑惑,按理来讲扼魂铃对于鲛人来说是件不可遗失的重宝,交给易逽这样的年轻人带到陆地上来是极为不妥的。
难不成这少年身份贵重到鲛族不惜以重宝交与他护身的地步?
可之前又有印象他说过自己血统并不纯正,血统不纯却身怀族内重宝,他该不会是把扼魂铃从族中偷出来的吧?
白卿九的思绪立刻飞远,开始猜测起易逽的真实身份来。
而易逽这才知道之前与阮七交手时他很快从这铃声中清醒过来并非偶然,大抵是托了他自身那半个血统的福。
见白卿九神色怪异地猛瞧着他,易逽立马道,“这铜铃是从阮家一个少爷手中偶然得来的,原本非我持有。”
白卿九睁大了杏眼,满脸讶色:“阮家!?阮家我还算了解,是帝都很有些地位的大世家,虽然在帝都势力盘根节错,可怎么也不该拥有鲛族重宝!再说你们鲛族的扼魂铃怎么会落在帝都阮家手里?这些年来我们人族和鲛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有过明面上的大规模冲突。”
“鲛族你应该最是了解,鲛人向来排外,对人族更没什么好脸色,扼魂铃这样的东西有很大的可能是把握在鲛人王族手中的,受到重重保护。可居然会流落到阮家一个小辈手里,太令人费解了……”
易逽也不由得沉思起来,那个阮七,明显是阮家精心培育的公子哥,嫡系血脉怕是在阮家身份贵重,如果这扼魂铃是长辈交给他保命用的,也说得过去。
唯一没法解释的就是扼魂铃又是怎么被阮家收入囊中的?
“你能给我说说这阮家是怎么回事吗?”
“阮家啊……他们是个历史长久的大世族,早在大崩毁之前就存在了,其地位远不是现在帝都一些号称世家的新贵可比拟的。”
“阮家在帝都家声还算不错,与许多世家都保持着密切来往,甚至和帝国皇室间暗地里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家注重御法远胜于御武,因此元气师众多,当然族中子弟间的你争我斗也十分激烈。天赋突出的子弟备受关注,在他们身上花费的资源也更多,弱小的人愈加弱小,强大的人愈加强大,弱肉强食尤为突出。”
“大概正是因为竞争残酷,这样臃肿庞大的世家才能保持长盛不衰,欣欣向荣罢。”
白卿九一面轻声给易逽细细解释,一面与他抓紧时间赶着路,不过由于之前她的消耗过大,两人前进速度着实不快。
“阮家身处帝都腹地,和南煞海外的鲛族隔了十万八千里,要全族去侵略海中的鲛族,根本是天方夜谭。再说鲛族虽然人数稀少,可整体实力却绝不是单一个阮家可以撼动的。这些年来,更是从未听说过人族和鲛族有过大型冲突。这样一来,从鲛人手中抢夺扼魂铃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易逽看了眼缓缓道来的白卿九,她对帝都很熟,看来多半就是在帝都长大。
想着想着,口中就漫上一股苦意。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事清清楚楚,唯独他,到现在为止,自己这具肉身到底是什么人都还没搞清,家在何处,还有父母亲族吗?
所有的一切,恐怕只有在活着进入三大宗门,提升了自己实力后,可能才有机会慢慢查清。
……
就在易逽与白卿九返回的途中,两人的同行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十渡乡外的入口处,三名引路人站在同一位置,正津津有味地指着翻天镜印射出的一个光点热烈讨论着什么。
“真是太有趣了,这两人居然会深入到这里!”那个蓝裙女元气师瞧着光点上的景象笑魇如花地与身旁的同伴说着。
那身材高大的蛮血族青年也赞同地连连点头,“真没想到,本以为不可能瞧见这女孩的影子了,还多亏了她身边的这小子!”
黑袍青年也道:“这两人也算有本事,居然跑到了荆棘之森这么中心的地方。”
这三位引路人所讨论的光点,正是将易逽和白卿九的身影清清楚楚印了出来。
这翻天镜确实是个神物,能捕捉四重天以下气态天元修炼者的身影。原本白卿九突破四重天后,心火溶元,已将元气凝练,不可能被翻天镜捕捉到身影了。
可巧的是她身边的易逽三重天都未突破,自然被翻天镜抓了个牢牢实实。而他身旁的白卿九,只要还在他身边,则作为相伴的景物同样被照进了翻天镜之中。
好在三人看到他们同行,也是才刚刚发觉。
否则被引路人看到扼魂铃这样的鲛族重宝在易逽手中,还不知道又要引出什么岔子。
三人看了一会儿,蓝裙女子突然奇怪地问:“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你们可有头绪?”
另外两人俱是摇头。
“从来没见过,多半是不出名的小家族或者零散在外的修炼者吧。”黑袍青年仔细看了看,断言道。
“这少年既然能被翻天镜如此清晰地捕捉到,那实力定然高不了哪儿去,可他在荆棘之森中还能行动自如便有些奇怪了。”蓝裙女子随即言道。
蛮血族青年与黑袍青年都是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
十渡乡瘴毒的厉害他们俱是非常清楚的,从翻天镜里少年的身形来看,肢体上的影响并不算太过严重。如此一来,这小子也有可能是比羊山他们也不遑多让的天才。
他和那女孩同行,看起来又相处融洽,说不定两人是认识的?
“这小子确实有些古怪。”黑袍青年略一沉吟,道,“他身上又是血迹又是尘土,狼狈不堪,身上的衣物也多有破损。都说明这人曾与他人发生过激烈的争斗,只可惜之前我完全没有注意过他,否则必能看出他的实力如何了。你们有曾关注过他吗?”
“完全没有……要不是那白衣女孩显眼,我也不会注意到这家伙。”蓝裙女子否认道。
蛮血族青年也道没有注意过,又粗着嗓子说:“不管之前我们看没看,等他俩出来不一目了然了?这些后生的实力,对我们来说一眼就能看穿。与其在这儿猜测,不如看看这个。”
这位壮实的引路人又指向光幕上的另一点。
黑袍青年和蓝裙女子将心念扫过去,随即飞快对视一眼,又沉下脸色仔细看了过去。
半晌,黑袍青年低骂一声:“这群半死不活的东西又在搞什么名堂!”
在这三名引路人眼中,这光点上正映出一群魇鬼族若影若现的身影。他们周遭的黑雾已经浓郁若实质,如黑色帷幕般层层叠涌,大大阻隔了三人的视线,令他们连这群魇鬼族人所在位置都无法分辨。
“冥气如此浓厚,他们是故意阻碍翻天镜的效果吗?”蓝裙女子面容上浮起一层忧虑。
“就是不知这群家伙打算做什么……”
发觉魇鬼族人遮遮掩掩似乎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后,三名引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寒着脸监视起这群人来。
盏茶功夫后,这群魇鬼族人似乎碰上了什么阻碍。
不一会儿,黑雾像沸腾了似的猛烈翻滚起来,只能隐隐约约见到魇鬼族的家伙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浓雾中,身法极快。
翻天镜无法传音,对于引路人们来讲,这场战斗便是在一片寂静中进行。因黑雾浓重,根本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引起了骚动。
很快,黑雾里趋于平静,魇鬼族人隐在雾气中继续前行。
黑袍青年凝神看了片刻,道:“是渡潭荆棘。你们看那些魇鬼族脚下的东西。”经过他提示,另两位引路人也察觉到魇鬼族脚下盘根错节的一条条模糊轮廓,正是渡潭荆棘被斩断后残留的枝蔓。从他们的快速利落的战斗来看,这丛渡潭荆棘未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
三名引路人这一监视,就看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内,魇鬼族遭遇大大小小的战斗足有七八场。他们就像群蝗虫一样,遇见什么杀什么,其中两次遇到的都是其他天测参与者。
从翻天镜的情况来看,魇鬼族没有任何停留,这也说明与相遇之人没有进行任何交涉,便进行了屠杀。与之遭遇的两拨参与者数量也不多,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除了及时捏碎玉珠逃生的以外,其余全部死于魇鬼族之手。
即使引路人都知道在天测中厮杀十分正常,生死不论,可面对久有宿仇的魇鬼族手刃人类,他们却都看得心中杀意顿起。
在这段时间里,待魇鬼族经历的最后一场战斗结束,这群冷血的家伙似乎也出现了减员。
而在这时,黑袍青年突然开口:“如果我看得没错,他们应该是在前往荆棘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