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逽他们停驻地点的情景十分诡异,面前的沼泽在他们的注视下正发生着惊人的改变。
首先是空气中温度的变化,凛冽冰冷的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升温,两人注意到这点时,就已经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而原本寒气森森的冻泥不过瞬息时间就从冰渣化水,烟雾蒸腾,从沼泽深处彻底滚烫起来。就如同滚锅里煮沸的芝麻糊,沼泽中的泥水里陆陆续续冒出热烫的土灰色气泡,‘咕咕嘟嘟’的响声不绝于耳。泥泡破裂时,滚烫的蒸汽白雾升腾而起,周围的热度也更上一分。
最令人不安的是,随着这些泥泡持续破裂,空气中那股腐甜香味也愈加浓郁,好似沼泽里那种僵化毒气都被蒸煮了出来。
与此同时,由于沼泽由冰化水,沼泽更加湿润粘腻,就连许多纵横交错在沼泽中的窄路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而易逽他们所站的这条小道,似乎就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开始缓慢向下塌陷。
易逽与石晋两人都是面色一变,他们知道十渡乡的沼泽会时而冻结,时而沸腾,但却没想到由冻结状态转化成沸腾状态居然会伴随着这样的变故。
原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就已经不短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僵化。
此刻居然还腐香大盛,对他们的影响也巨大了许多。
更令人头疼的是这种大幅度影响下,连路都不稳起来,危险系数直线上升。更别提这一路上还有遍地的渡潭荆棘在虎视眈眈。在十渡乡这种沼泽地里,越是挣扎沉得越快,没有任何借力点,也不能像六重天高手那般凌空飞行,只能困死在淤泥中。
如果大多数道路都被泥水淹没溶解,落入沼泽中,除非使用言符玉珠弃权,否则就是必死的局面了。
易逽脑中快速衡量了一遍此时的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一瞬间,他果断地就做出判断,向石晋喝道:“走!退回更坚固宽阔的道路去!”
石晋显然也不是愚笨之人,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趁着脚下小路还算稳固,他们必须要在塌陷之前找到更为牢固的道路。
两人当机立断飞身向之前的道路奔去。
在他们记忆里,不久前,他们才从一条比较宽阔的道路走过的。
易逽他们不知的是,沼泽变化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一小片区域,而是在整个十渡乡上演。
十渡乡范围内在这一刻,仿佛炸了锅,四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修炼者。一些没想通其中关键的人,还傻乎乎地停留在原地,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尝到了苦头。
“救命!救……命……咕嘟……”
“快!快拉我一把!他娘的,你别跑啊!!”
盏茶时间后,各地呈现出不同的景象。
有些不懂沼泽厉害的年轻人,当双腿在滚烫的淤泥里越陷越深才猛然发觉事态的严重,但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含恨震碎玉珠弃权逃命。
不信邪的,猛力挣扎,甚至动用元力攻击淤泥,与沼泽零距离接触并大量呼吸着才从气泡里散发出的浓郁腐甜香味,境况却越加糟糕。当僵化程度急剧增高,淤泥淹没了胸口,双手都陷在沼泽中无法动弹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这时连言符玉珠都无法使用了,只能在绝望下眼睁睁地被淤泥没顶。
有些还有点小运气的家伙,脚下的那段小路暂时还算稳固,然而再前进一段距离才发觉前路已断,再后退又发觉后路已断。
这下子被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才醒悟此行与三大秘境是无缘了。
另有些倒霉鬼,倒是知晓这其中关键,早早就或前或后地去寻找更坚固的道路。但却因霉运连连,方向感太差等原因找不着大道,或者正巧撞入渡潭荆棘的怀抱,也只好要么死要么放弃了。
于是,十渡乡外的引路人那里,到处是白芒闪耀,出现了大批震碎玉珠弃权的修炼者。
这些被筛下来的少男少女无一不是满脸懊恼,垂头丧气。
“哦?没想到沼泽变化一下就刷下这么多人来。”
那名引路人之中为首的青年微微笑着说道,只不过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暗含着一丝讥讽。
“师兄故意不透露十渡乡沼泽转变的情况,难道就是想考验这些小家伙一番?”他身边另一位引路人好奇地问道。
“这也算得上考验?环境上的一点小变故而已,这都应付不了,迟早也会死。没有丝毫警惕心的,就算天赋不错,又有何用?”青年不屑地扫了一眼被淘汰的众人,不咸不淡地回答。
他身边那个之前虎着一张脸,就镇住一帮天测参加者的那个蛮血族青年,则是看着传送回来的修炼者怒目瓮声道:“不过一帮废物,死了也才干净。”
其余引路人对他的性格都是心知肚明,听了这话也都笑着摇摇头。都说蛮血族对人族十分亲近温和,可这位的爆脾气那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你们蛮血族的这后辈倒极是不错,想必这次天测对他来说是没什么难度了。”
引路人间的一位紫衣女性武斗师眨了眨浓密的黑睫,指向夜空下一片光幕的一角。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六位引路人的面前正祭着那面监测用的翻天镜,镜中反射出一束光束,在六人身前形成近三丈宽的光幕。而这光幕上由许许多多细微的光点组成,肉眼看去没什么特殊,但若是以心念观看,就能发现每一粒光点竟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场景,居然将整个十渡乡内的情景投映地分毫不差。
“我可是关注这少年郎可是好久了,实力高,运道也不差,从开始到现在,你这蛮血族后辈可都已经集齐二十三枚渡潭红根了。”女子咯咯笑着,大赞那个叫做羊山的少年。
“可是真的?那的确了不起啊!”
“……确实是个优秀的苗子!”
“嘿,不愧是个天才……”
其余几人都露出赞赏之色,就连一直板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的那暴脾气青年脸上也浮现起一丝笑意,大声道:“羊山不错!心性也不骄不躁,在族中一直很被重视。”
“咯咯,看来你那蛮血族第一天才的称号是要让位咯!”那紫衣女子娇笑着调侃蛮血族青年。
“若是他天赋远胜于我,又能活着成长起来,不过是个狗屁称谓而已,让了又何妨?”他满不在乎地答着,显然对这些所谓的称号并不放在心上。
为首的那名黑袍青年则道:“羊山是好,不过值得关注的可不止他一人。”接着又点了点光幕的一处,“瞧瞧那个。”
其余五人听了他所说,也都将心念扫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几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良久,没有任何人再发出赞叹之声。
倒不是黑袍青年所提之人没有过人的实力,反而个个都修为极强,以强横的姿态收割着渡潭荆棘。仿若沼泽之变对其没有任何影响似的,比起羊山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他们却是魇鬼族人。
几名引路人之间突然响起一声叹息,“魇鬼族不愧是公认的战斗种族,他们这十几个,手法狠辣诡异,定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吧。难道这次全部都要放进三大秘境?”
黑袍青年冷哼一声,道:“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也不过是修为尚可的弟子而已,既然宗门早已给了他们名额,我们再不愿意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两年魇鬼族那群家伙在宗门里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和我们争锋相对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另一名温柔似水的女元气师眼中闪烁着担心。
“师妹不必忧虑,他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数目早就大不如前了。翻不起什么浪花!”
女元气师听后,也只能点点头,不再多言。
提起魇鬼族人,这六位三大宗门的佼佼者都各有所思,各自沉默下来。
忽然黑袍青年眼皮一抬,眉宇间锋锐顿现:“魇鬼族厉害,难道我们人族就差了?世家中可是出了不少才俊的,林家、阮家、石家等,都是很不错的苗子。”
“师兄说的是,不过那个四重天的小姑娘是哪家的?怎的从没见过?她在十渡乡中表现如何?”
见有人提起,另一青年引路人笑着回答:“师弟可是忘了翻天镜虽神妙,但也只能观测元力虚浮为气的修炼者,四重天早已凝结心火,炙烧元气成液,气息不外露,又怎么能观测得到呢?”
提问的那人这才恍然,“倒是我疏忽了。不过四重天的修炼者,真当是让人好奇啊!”
黑袍青年也面露沉吟之色,道:“那女孩确实不曾听闻过,若是散修,那天赋就更为惊人了。”
其余引路人也纷纷点头,又开始讨论起天测中参与者的表现来。
而在此时,十渡乡内许多敏锐的聪明人已成功站在更坚固的大道上,避免了这一场变故带来的麻烦。
当然,有些影响却是摆脱不掉的。
……
易逽微蹙着眉,尽量活动着四肢。
沼泽状态的转换确实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那股腐甜香气大增就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现在全身的僵化越来越严重,他明显感受到实力下降了两成之多。就连行动间,都觉得僵硬,关节之间好像被塞入了看不见的粘胶,身体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困难了不少。
而石晋脸色更加不好,他受到的影响十分严重,现在居然已经不足巅峰状态的五成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受到的影响特别大?难道这还看脸的?”石晋苦着脸抱怨道。
易逽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修为绝对没有远超石晋,可受到的影响差异如此明显,真不知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