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由王爷一贯对王妃言听计从,故而也只是草草收拾一番,便是率领一支犹如节日仪仗队般的侍卫队伍,占卜歌舞过后,浩浩荡荡返回蒙古草原去了。
那日送别之时,各家王妃都来相送。除却元妃仙逝,昔日的姐妹重又聚在一起,先是相对落泪思念逝者,然后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随即起程,车马行到埋葬元妃的山谷,海迷失王妃忍不住回首,芳草凄凄,哪里还有黑迷失表姐的身影。送走他们,娴瑶的心情时好时坏。元妃病逝的消息,最末一个传入在后院禁足的弘吉剌女人的耳朵里。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令得整个后院彻底沉寂起来。她那座被兵士围得水泄不通的马架毡房,门外十步的独角戏舞台,再没出现过她望空高喊孕妇禁忌,癫狂舞动的身影。
又过了一段时间,军营里突然有个爆炸性消息传开。娴瑶最先听到,糟糕的心情更是滑落到低谷。这是成吉思汗派出西夏和谈的使臣,结束旷日持久谈判的结果。那日,使臣们回到酒泉军营,将和谈破裂,西夏王出言不逊的事情禀告大汗。当他们一字不差复述西夏王的话,说:‘与心如虎狼的蒙古人无和可言’。成吉思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当即宣布蒙古大军连夜开拔,征讨西夏,不灭不休。
接下来便是整个军营内,所有人都在收拾行囊,整装待发的一片忙乱。娴瑶忙得顾不上梳理自己糟糕的心情。晚餐做得很简单,即便这样,也是很晚才等到忽爷回来用餐。自从接到大军开拔命令,忽爷便是难匿踪影,结果硬是把晚餐吃成了夜宵。娴瑶当晚的确是有事情急于和忽必烈商量,否则像她这样贪睡的人,如何能熬到那么晚。然而,当忽爷坐到她的对面时,娴瑶端起饭碗,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头好疼!“将身一扑,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双眼紧闭说起胡话来了。春梅和冬雪吓得直哭,忽爷厉声喝住,急派侍卫去请军医,自己则打横将娴瑶抱到皮榻上,放平躺好。须臾军医衣衫不整,呼哧带喘跑来诊脉,一连诊脉几次,都说身体无恙。明嬷嬷拿了巾帕,含泪去擦王妃嘴角边流下的口涎。娴瑶这会儿愈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榻上,浑身火炭一般,口内无话不说。忽爷见状,心里反而有谱了,遂走到成吉思汗殿帐前,奏请祖父急派首席萨满师为娴瑶做法驱邪。噬夜,蒙古大军丑时点兵。成吉思汗彻夜未眠,正在殿帐内,同诸王诺颜们商讨攻打西夏王老巢兴庆府的发兵路线。忽听孙儿忽必烈家中有异事,小娴妃正被邪崇上身,癔病折磨,急令首席萨满师前去做法驱邪。然后留下一小支队伍护卫忽爷和家眷。吩咐孙儿好生照顾王妃,不要急着赶路,等她病愈后再动身追赶队伍不迟。又派出一小队怯薛军护卫首席萨满师,命令其做法驱邪后,立即回返行军队伍。然后击鼓鸣炮,一百头蛮牛拖动殿帐徐徐前行,车马辚辚,在漆黑夜色里,万千火把照耀下,虎狼雄师浩浩荡荡向东疾行而去。这边,忽爷早已引领着首席萨满师的神车,来到自家营帐。那萨满师在路上,车厢内装扮一番,这会儿下了马车。但见身穿法服焕然一新,头戴法冠,腰系法裙;手持法杖、神鞭、神鼓、铜镜等法器,不紧不慢地来到娴瑶躺卧榻前,瞥了榻上人一眼,然后击鼓诵咒骂,逐渐激昂,以致迷惘,及神灵附体也。这时的萨满师神情神圣肃穆,舞姿癫狂诡异,近旁观看的春梅和冬雪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俄顷,萨满师倒地,口吐白沫。稍后醒转过来,招手唤忽爷俯耳到他嘴边,低低的对忽爷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