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湖南西部沅陵县南郊一个乡村,三间茅草屋前面打谷场内,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比试剑法,他们手握木剑,时而互相撞击,时而灵动的迂回身侧,专刺对方的空门,砰砰砰!响声不绝于耳,有时良久也不发出声响,有时撞击之声密如串珠,连绵不绝。
草屋前的矮石凳上坐着一个老头儿,说老其实不算太老,约么五十出头的年纪,红黑的脸膛,皱纹密布,一双老茧手显示着他的身份—一个乡下老农,他嘴里咬着一根短短的旱烟管,手里正编着草鞋,偶尔抬头看一眼场中比试的男女,眼里精光四射,嘴角微微带笑,以示赞许之意,显然对这对青年男女很是满意。
淡淡的阳光穿过他吐出的一缕缕青烟,照在他花白的头发和皱纹堆垒的脸上,显得很安静祥和,有诗人才子看到此景定然诗兴大发,好一副农家天伦之乐图。只有偶尔惊鸿一瞥的炯炯眼神,显示出老头的凛凛威严。
场中那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年纪,两弯黛眉浑然天成,黑漆漆的大眼睛顾盼之间,秋水闪动,圆圆的脸蛋因为操练的缘故此时红扑扑的那么可爱,这时光洁的额头已然见汗,左边脸颊上一条汗水流下来,直流到粉白的玉颈中。就见她伸出左手衣袖擦了一把汗,脸蛋好像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一样。
跟她对练的那青年比她稍微大那么两三岁,浓眉大豹子眼,脸色黑红透亮,颧骨略高,粗手大脚,身材健壮成扇子面形,一看就是常年的体力劳作的乡下汉子。
青年手中的木剑使得颇为灵动,剑法轻盈,跟他的长相绝不相配。突然间,那青年手中木剑自左上方斜披而下,跟着向后挺剑刺出,根本不用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少女低头侧身避过,木剑连刺,来势又快又急,意图化解青年的攻势,那青年后退半步,木剑大开大合,喊了一声,小心!横削三剑,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又不失凌厉。少女抵挡不住,突然收剑站立不动,樱唇轻启,娇嗔道:
“算你厉害!成不成,把我砍死算了!”小嘴嘟着,带着说不出的妩媚,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青年没料到少女会突然收招,站定了任他砍去,第三剑眼看着就要削上她的杨柳小腰,大惊之下,急忙收招,只是趋势已成,竟噗的一声打中自己的左手手臂,虽然是木剑,但是力道却大,这一下子也伤的不轻,嘴里不由得啊了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拍手叫好,笑嘻嘻的说道:
“羞也不羞,师兄若是你手中拿的真剑,你的左手还有吗?”
“。。。。”青年看着调笑的少女,黑红的脸膛竟像十月的柿子一般,红的发亮,无奈的翻翻白眼道:
“师妹,我是怕木剑伤到你才强行收回招式的,不然也不会割伤自己!你还取笑!若是真的拼斗,人家肯让你么?师傅你给评评理!“
说完看向那老者,老者提着编了一半的草鞋站起身来说道:
“前面几十招拆的还算不错,后面简直没法看,太不像话了!“
少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对青年做个鬼脸道:
“这都怪师兄不顶事,谦让着我放不开手脚!“
青年见她蛮不讲理,已是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只是嘿嘿傻笑。老者过去夺了少女的木剑道:
“你这丫头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从小就欺负你师兄老实,你呀你呀!“用手指点了点少女光洁的脑门,然后挥动木剑一边做斜劈的姿势一边说道:
“这一招,‘葛翁喊上来’,跟着这一招,‘是横不敢过’,那就应当横着削出去,不可直刺。”回头叫那少女道:“阿云你过来看仔细,你这两招,‘忽听喷惊风’,‘连山若不逃’,剑势应该像一匹布那样逃了开去,阿风的这两招,‘落泥招大姐’,‘马鸣风小小’,使得不错。不过既然招法叫做风小小,你出剑力道太大,违背了本意,这就不好了。咱们的这一套剑法,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躺尸剑法’,每一招出去都要敌人躺下一具尸体,自己人对练比试喂招当然不能那么较真,但是‘躺尸’二字必须时刻记在心头。”
那叫阿云的少女在旁边插言道:
“爹,咱们的剑法虽好,名字却有点吓人,祖师爷怎么想的,取个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做什么躺尸,听的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红脸青年也看着老者,眼睛里也是充满疑问,他自小就跟着老者练习这套剑法,对于这个奇怪的,有点邪恶的名字也很疑惑。
就见老者微微一笑道:
“听着叫人害怕不好么?多威风啊,敌人未战就先胆战心惊,已经是输了三分气势!”他嘴里说着,舞动木剑把刚才那几招演练了一遍。
只见老者身形转动,剑招凝重又不乏灵动,轻重进退都是异常狠辣,凌厉无比,老者身体周围仿佛到处都是剑影,青年和少女瞧在眼里,心底暗暗佩服不已,忍不住拍起手来叫好。
老者收住招式,把木剑还给少女道:
“你们俩再练个几遍,阿云不要在调皮捣蛋了,刚才要不是你师兄及时收住招式,你总落得皮肉受苦吧!要是宝剑在手,哪还有你的小命?”
少女阿云伸了伸小香舌,突然一剑刺出,出其不意,迅捷至极。那青年淬不及防,急忙挥剑招架,但是少女剑势已成,占了先机,连连抢攻不断,青年竟然一时无法挽回。眼见得败局已定,忽然听到场边东北角的小路上有马蹄声响,就见一匹骏马飞奔而来。
青年气喘吁吁,一边招架一边问道:
“师妹,来人是谁?”
少女笑道:
“败就败了,别赖皮,休想用这一招让我分心!谁来了与你也不相干!”嘴上说着,手下加紧,刷刷刷又是连环三剑,但见剑影重重,凌厉无比。
青年只好奋力招架,微怒道:
“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少女嘻嘻笑道:
“你嘴上说不怕心里怕!”就见她皓腕如游鱼,左刺一剑,右刺一剑,招数煞是灵动轻盈,再配上她婀娜的身段,飘舞的青丝,好一副美人剑舞图。
这时,马上那人已经勒住了坐骑,看着眼前这一对比试的男女,尤其是宛若仙女般的舞剑少女,竟然看的痴了,嘴里忍不住喊道:
“‘天花落不尽’‘处处鸟衔飞’好精妙的剑招,好一个美人!”
青年和少女听到喊声,同时收住了招式,少女咦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那马上之人,就见他约么二十三四岁年纪,生的面若冠玉,星眉朗目,皓齿洁白,身穿月白色袍子,做工考究,一看就是城里大家望族子弟,看到这男子也盯着自己看,少女不禁脸一红,躲到了黑红脸膛的青年身后。这叫做阿风的青年冲马上的年轻人一抱拳说道: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为何知道我们练习的招式?”
说完伸手拉住身后小师妹的皓腕,扭回头看向老者,疑惑不解。
老者也正诧异这年轻人从哪里来,为何认得自己家传的剑招,正要询问,那年轻人早已滚鞍下马,紧走两步来到老者面前,双手抱拳问道:
“老人家,请问麻溪铺这一带有没有一位剑术名家,‘铁索横江’齐发老剑客?”
老者心中惊疑不定,张口说道:
“在下不才,正是齐发,剑术名家却不敢当,偶尔杂耍玩玩而已!不知道这位公子寻老朽有何吩咐?”
老者说话极为和蔼谦恭,盯着年轻人看去,这年轻人一听他就是齐发,立刻跪下磕头,一边说道:
“请恕小侄眼拙,晚辈万丹乐给师叔磕头了,晚辈奉了家父的差使前来拜见师叔!”
老者齐发急忙双手相搀,口中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令尊是。。”一边扶起这万丹乐,双臂运起内劲。
万丹乐只觉得浑身酸麻不已,脸上顿时一红,说道:
“师叔竟考校起晚辈来了,一见面就叫晚辈出丑,恕个罪说,我父亲是万振山!”
齐发哈哈大笑,一手搀起万丹乐道:
“你的内功还差点火候,不过在年轻一辈当中已是不弱,你父亲身体可好?”
“谢师叔挂怀,我父亲龙马精神,身体康健的很,父亲他经常在我们面前夸赞说,师叔内功深厚,哪知竟拿晚辈喂招来着,真是愧煞人也!”
“哈哈哈,我们老哥俩快十年没见了,你父亲功夫也愈发精纯了吧!”
万丹乐笑笑算是回应,扭头看向阿风阿云师兄妹两个,
“这两位师兄师姐想必是您老人家的高徒吧,剑法果然不同凡响,小侄惭愧呀!”
那少女活泼灵动,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师姐,不禁乐的手舞足蹈,大声说道:
“你这师弟真有眼光,本师姐就是我爹的顶门大弟子是也,快过来见礼!”
青年阿风拉了她一把说道:
“师妹不要胡闹,这位是大师伯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师兄呢!”
“哼!”少女翻了个白眼,撅着小嘴扭过头去。说不出的妩媚风情,万丹乐竟然一下子看的呆怔了。
齐发看在眼里,面带不悦道:
“阿云不要胡闹,和阿风过来给你师兄见礼!”
阿风、看师傅发话了急忙过来抱拳拱手,口称见过师兄,齐发指着阿风道:
“这是我唯一的弟子阿风,乡下小子没啥见识不懂礼数!“万丹乐躬身还礼,阿云躲在阿风身后,悻悻的不想过来,齐发一瞪眼。嗯!。。。
阿云见爹爹生气了,急忙跑过来微微一抱拳道:
“见过师兄!”然后飞快的跑回到屋中去了。万丹乐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就听齐发说道:
“贤侄莫要见怪,你师娘去得早,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常娇惯的有些不知礼数,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