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双的眼前闪过皇甫睿渊的面容,却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公主,皇上并非你看到的信里所说的那种人。”郁采珍急忙解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郁采珍这才想起信的事。虽然她不明白信里为什么那样写,但她相信,那些事情都绝不会是皇甫睿渊做的。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凌无双迷惘地问。
“爱公主的人。”郁采珍的语气伤痛,“为了解公主的情蛊,小师叔给公主喝下了忘情水,公主才会忘记了最爱的人。”
她不想在皇甫睿渊为凌无双付出了那么多后,凌无双对他有的只有恨。这对皇甫睿渊不公平。
凌无双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接话。
郁采珍见她如此反应,心头酸涩。她已经说了自己所能说的一切,再说无意,便道:“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派了人盯着皇上的寝宫,我会尽力帮公主去见皇上,但最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她在宫里无权无势,哪里会有她说话的份?特别是皇上遇刺后,刺客想见皇上这么大的事情,只怕就算是她愿意去求,也不一定有结果。
“谢谢你。”凌无双感激地道。
“公主无需客气。”郁采珍劝道:“公主再睡会儿,免得夜里赶路辛苦。”
“好。”凌无双应道。
“我先出去准备了。”郁采珍说着,向门口走去。
她要先去看看是谁守在宫门外,才能确定能不能带凌无双进去。这事必须要快,一入夜,就会有人来接凌无双离开。再想见皇甫睿渊,只怕是后会无期了。
边关小村落的厢房内,皇甫睿翀看着床上熟睡的痕儿,悲从心中。
“痕儿,我们还能找回娘亲吗?”他问着一个无法回答的孩子,如同自问。
如今幻影已经和冷君翱成亲,他该怎么做,才能重新赢回她?幻影是否还愿意要他和痕儿?皇甫睿翀抬手轻轻地抚上痕儿粉嘟嘟的小脸。
“痕儿,爹全靠你了。”
哪怕别人说他卑鄙,他也要试一下。幻影到底是痕儿的母亲,她就算是恨他,对他狠心,但对痕儿定然不能。
若是她对痕儿心软了,那她是不是就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转身,看向正房的方向。明明隔着墙壁,他什么都看不到,心却狠狠地痛了。昨夜,他们一定在一起了吧?
他正独自悲痛,木头伯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两个馒头,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在这种受战火所累的边关小村子里,已经算是好的吃食了。
“孩子,折腾了一夜没休息,吃点东西,睡会儿吧。”木头伯伯将托盘放下,劝道。
“伯伯,晚辈有些话想问您。”皇甫睿翀走到桌边,说道。
“是想问幻影那孩子的事情吧?”木头伯伯无奈地叹了声。
“嗯。”皇甫睿翀点点头,“幻影为何会嫁给冷君翱?”
幻影恨他,不肯原谅他,他都信。但他不信她真的爱上了冷君翱。与她在一起那么久,他又岂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对他用情至深?
木头伯伯刚要开口,就被刚进门的幽娆婆婆抢了先。
“因为你伤了她,冷君翱舍命救了她。你说她该选谁?”幽娆婆婆走过来,狠狠地瞪了木头伯伯一眼,“现在粮食本来就紧缺,你怎么还给这白眼狼吃。”
皇甫睿翀不禁尴尬,低声说:“晚辈会拿银子给婆婆的。”
他这话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听到幽娆婆婆的耳朵里,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了。
“呦!还拿银子压老婆子我啊!”幽娆婆婆说着一转头,看向木头伯伯,“去把饭菜倒了喂狗。免得他吃饱了,更加赖着不走。”
皇甫睿翀尴尬得脸颊燥热,却还是解释道:“婆婆,晚辈并没有恶意。”
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这会儿就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木头伯伯见状,赶忙劝道:“行了行了,他折腾了一夜,你就别跟他过不去了。”
“你到底向着谁?”幽娆婆婆不乐意的质问道。
“当然向着你啊!”木头伯伯赶紧保证,随即哄道:“但是咱们看在痕儿的面子上,也不好把他们撵出去,风餐露宿吧?难道你不心疼痕儿?”
过了几十年的夫妻了,他又岂会不了解幽娆婆婆的脾性?虽说是嘴巴上不饶人,心地到底还是不坏的。
“痕儿可以留下。”幽娆婆婆反驳道。
“走吧。我们也出去吃饭了。”木头伯伯不理她的话,拉着她的胳膊想要带她离开。
幽娆婆婆的眼睛一转,说道:“也好,幻影和君翱这两个孩子也该起来了。”
木头伯伯一哂,这老婆子还真是句句话不忘记刺激皇甫睿翀。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看到自己的外孙红颜白发,都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
“这两个孩子,昨儿晚上折腾到那么晚,今早可得好好补补。”幽娆婆婆出门前,还不忘又添了一句。
木头伯伯尴尬地扯扯唇角,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怕他越是劝,他这老婆子越是想气皇甫睿翀。他只能闭口不言,让皇甫睿翀自求多福了。
皇甫睿翀闻言,心如刀割,却生不出一丝的怒意来。他没有资格指责她,他只能独自承受心痛的滋味。他越是痛,他越是会想,她以前一定也很痛吧?
郁采珍想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最后还是求了绮罗帮忙,才能带凌无双来见皇甫睿渊。郁采珍不禁对绮罗又多了几分好感。
凌无双得知时,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未多做评论。
绮罗既然告诉她是风翎萱杀了素月,又怎么会让她这样离开?
有绮罗救她的事情在先,她相信郁采珍若是自己办不到,定然还会去求绮罗,这样也就正中绮罗的下怀。
凌无双举步艰难,在郁采珍的搀扶下,走到皇甫睿渊的床边坐下。
郁采珍迟疑一下,还是没有动。有了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放心让凌无双和皇甫睿渊独处,若是凌无双再对皇甫睿渊下手……
凌无双清楚郁采珍的想法,自是不会强人所难。她也没有什么话一定要让郁采珍离开才能说。
凌无双静静地看着皇甫睿渊,那天他遇刺时,那个让人痛彻心扉的眼神,让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挣扎的滋味,让她不愿意往下再想。
她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乍一看分不清是花还是叶的图形,模样实在上不了台面。
她伸手去拉他的被子。郁采珍便是一惊,质问道:“公主要做什么?”
凌无双苦笑,轻声道:“我只是想留点东西给他。”
郁采珍不禁尴尬,帮忙拉开盖在皇甫睿渊身上的被子。
皇甫睿渊受伤的位置虽然被衣服挡住了,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缠了绷带那一处鼓了起来。
凌无双的眼中闪过一抹内疚,旋即别开眼,将手里的荷包放到皇甫睿渊里侧的手心里,又帮他盖好了被子。
“对不起。”凌无双轻声说,歉疚发自心底。
她静静地看着他,想要伸手触及他的面庞,却生生地忍住了。
郁采珍看着她眼中的伤,微微皱眉,凌无双这会儿的痛太真实,让她有些怀疑凌无双是不是真的忘记了皇甫睿渊。
“我们走吧。”凌无双对郁采珍道。
“嗯。”郁采珍扶过凌无双,向寝宫外走去。
出门前,凌无双不禁回头望去,这一走,大概便是永别了吧?
夜色如墨,官道上一架马车跑得飞快。
凌无双坐在马车里,受了重创的身子被晃得有些吃不消。即便如此,她仍旧紧紧地握住一只冰凉的手。素月安静地躺在马车里,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纸,格外的吓人。
凌无双看着毫无生气的素月,轻声道:“素月,有你陪着我,再远的路我都不怕。”
大约跑了两个多时辰,马车开始越发颠簸起来。凌无双微皱眉心,撩开帘子,赫然发现马车跑的路竟然已经不是官道,而是一条偏僻的小路。
她对显国的地形虽然算不上熟悉,但那条官道,她还是知晓的。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正在想如何自救,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瞬,车帘被车夫拉来。他手举匕首,面目狰狞,正准备向凌无双袭来。凌无双却看到寒光一闪,车夫的惨叫声随即响起,他身体里鲜红的血喷在了凌无双的脸上。
凌无双大惊,还不待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那柄染了车夫的血的宝剑,已经直指向她。原来,这么多人想要她死。
凌无双的视线划过滴血的剑尖,没有动。她的武功本就不高,身上又有伤。再看刚才这人出剑的速度之快。她很清楚,硬碰硬的话,她根本没可能逃走。
她平静地看着来人,问道:“谁派你来的?”
她早就猜到,她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显国,这会儿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也就不意外了。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来人冷冷地回了句,剑上的血光被月光折射得尤为渗人。
“你杀我容易,但是你想给我陪葬吗?”凌无双的唇角微勾,“我是翾国的公主,显帝的挚爱,拓跋的皇妃。你若杀我,必会被灭口。”
凌无双说话间,始终紧紧地盯着刺客的眼睛,当她说到她是拓跋的皇妃时,刺客的眼睛几不可见的一闪。虽不明显,但凌无双盯得紧,自是不曾错过。
她凄苦一笑,她本就没想过可以逃过此劫,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是以,她故意说了此番话,就是想试探出到底是谁想杀她。
没有人会半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即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杀手,亦是有感觉的。
原本她只是猜测是显国后宫的那些女人们不愿意放过她。可是,她怎么会想到,拓跋竟是也容不得她。也是,若是她被带去边关,不管拓跋飏肯不肯为她退兵,都会惹下不小的麻烦。是以,再也没有比不让她去边关更好的办法了。
终于可以死个明白了,她闭上眼,等待着杀手一剑解决了她。她终究不是个圣人,心里不免发寒,她为拓跋至此,最后竟是不肯留她一命。若是她注定无法逃过这一劫,她认命。只是,她觉得亏欠了素月。她说过,要带她离开。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想要去握住素月的手,却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劲风。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来袭,却听得刺客痛苦的声音。
凌无双一惊,睁开眼,顿时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惊呆了。只见素月以左手握着刺客的剑刃,右手狠狠地掐着刺客的脖子。被扼住喉咙的刺客双眸突起,神色异常的痛苦。而素月握着剑刃的手,竟是没有一滴血滴下。
只听见咔吧一声,刺客的脖颈已经扭向了一边,不再挣扎。随即,素月一扬手,刺客便被丢了出去。
凌无双这才从震惊中醒来,惊唤:“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