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皇甫烨强抢民女一事查无果,不了了之。而瑜王皇甫瑾最终还是将星儿带回了皇城,甚至还违反祖制,追封星儿为瑜王侧妃。
嘉康帝为此大怒,皇甫瑾却只是双眸盈泪的说:“父皇,我们将心都放在了爱的女人身上,却忽略了身边那个最爱自己的女人。父皇可曾想过,我们其实与星儿一样,一样爱着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难道,这样至深的爱,真的不比身份更值得人尊敬和挂念吗?”
嘉康帝闻言,慌神了好半晌。
除去身份不说,他在爱情的立场上,确实同星儿一样。
“罢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嘉康帝挥挥手,终于还接纳了星儿被载入皇家玉蝶。
只是,宗正来问星儿的名姓时,皇甫瑾才发现与她夫妻一场,竟是连她的名姓都不知。
他只得派人进宫去查,却终是查无所获。
“便叫皇甫星儿吧!”皇甫瑾苦涩地笑着对宗正说道。
“是,王爷。”宗正领命离开,还不忘在心里感叹,这瑜王还真是深情,为一个宫婢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在星儿被风光大葬后,瑜王的痴情被传开,全皇城的女子几乎都巴望着嫁入瑜王府。
皇甫瑾听着那些大小官员,对自己的暗示,他不禁在心里讥笑,若是他们知道星儿爱上他,挨了多少苦,才换来死后的侧妃之名,是否还会觉得嫁给他这样一个已经没心的人会是幸福的……
对于这些暗示,他只当听不懂,亦或是委婉的挡了回去。
也许,以后他会有很多的女人,但如今,在星儿尸骨未寒之时,他想给她的爱一份交代,不会再娶……
年芊妩的学堂终于开了起来,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而为这些孤儿可以无忧无虑的成长,她开始没日没夜的画画,写字。
有的时候,甚至一熬便是几晚……
她自责,愧疚,一闭上眼,脑中便会闪现星儿死前的那一幕。
冯嫂看出不妥,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却只说自己没事。
只是,就算她嘴再硬,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终是病倒在了床上。
即便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伤寒,但她没有给自己医治,又谎称自己可以,不让冯嫂请郎中上山。
是以,多半月下来,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得无法下床。
她有了想死的心思,一命抵一命,她该还星儿一个公道的。
如今,皇甫瑾已经与她划清了界限,即便她病死在这山上,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了。
夜,很静,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只是,她心里的痛和彷徨,却没有人能懂……
她以为,她会在这样安静夜里,闭上双眼,再也不用醒来。
但,在她绝望得没有一丝求生意念的时候,慈云山来了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他对她说:“年十,你这是做什么?作死吗?”
她看着床前一身黑色,面上蒙着黑纱的男子,竟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他微拧眉,扯下脸上的黑纱。
年芊妩又打量了两眼这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周国的太子周奕威。
只是,她不解,他为何会在这里,更不知那些年十的字画,都是周奕威所买。
直到许多年后,周奕威已经登上了皇位,她才听说周国民间的传言:“周国的皇帝极爱一个叫年十的女子。甚至,在周国皇宫中,专门有一间房,挂满了年十亲笔所画,所写的字画。而这间房,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周国皇帝亲笔所画的仕女图。只是,画中只见佳人的背影,不见其花容月貌……”
年芊妩转回头,闭上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作死吗?或许是吧!
他紧紧的凝着她苍白的脸,字字深重的道:“年十,孤听说,你收养了许多孩子,你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你不知,一时天堂,一时地狱,会比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更残忍吗?”
他听说她有事,扔下一切,快马加鞭地赶了十几日的路,为的就是求一个心安,亦或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来看看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自信,豁达的年十,会如此的自暴自弃……
年芊妩仍是没有说话,她又怎么会没有想过那些孩子呢!
她已经留下了遗书,若是她不在了,便让哥哥接手这里的一切。
哥哥是个正直的人,由他来照顾这些孩子,她很放心。
“年十,孤真是看错你了。”周奕威讥笑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将她从床上捞起,强硬的捏紧她的两颊,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又迅速的用力一拍她的后背,迫使她将药丸咽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年芊妩有些发狠地瞪着周奕威。
“毒药。”周奕威狠狠的回瞪她:“你不是想死吗?”
“出去。”年芊妩别过脸,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无奈身子太弱。
“年十,孤不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孤看得出,你在自责,你欠了别人的债。”
年芊妩的身子僵了僵,没想到他竟是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周奕威见她如此反应,自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欠了债,便去还,这般寻死觅活的,只会让人轻视。”周奕威重重地将她扔回床上,站起身,睨视着她:“痛吗?若是你还有知觉,就别再装死。”
年芊妩睁开眼,看着床前一身霸气的男子,苍白地笑了笑:“为何要管我?”
“因为,你是年十,是孤在顕国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周奕威略微缓和了脸色:“年十,你给孤记住了,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用死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办法来赎罪。”
“谢谢你”年芊妩鼻子一酸,眼中汹涌的泪,再也压抑不住,涌出了眼眶。
她咬紧下唇,声音微弱的哭着,那是忏悔的泪水。
周奕威心尖狠狠一痛,却没有靠近她,而是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不是不想哄她,只是,他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
他的哄劝,只会让她的哭声压抑……
在她的院子门口,他略微停下脚步,听着里边渐渐大起来的哭泣声,欣慰地笑了笑,才抬步,踏上了归途……
三十日的日夜兼程,只为这夜的一刻钟,但他却庆幸,幸好他来了。
若是他没有,她该如何?
她再坚强,她也是个人,是个女人,她心里的防线,也终究会有崩溃的时候。
可是,这世上能让她依靠的人,又在哪里?
花样年华,却只能为了家族牺牲,青灯古佛的清苦度日。
大概,从踏上皇后之位那天开始,她就注定只能做年家的依靠,孤寂地坚持着……
不是不寂寞,只是这寂寞无人懂。
不是不柔弱,只是这柔弱无人怜。
不是不想逃,只是亲情困死了她。
冯嫂为了守着年芊妩,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即便是困到不行,却仍是无法入睡,生怕自己若是睡着了,小姐再有个好歹的。
她本欲派人通知将军,但小姐总说自己没事,不许她扰了将军的清净。
但,昨夜不知怎的,忽然睡得很香,竟是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一睁眼,她便是一激灵,向年芊妩的床榻看去,顿时大惊,人哪里去了?
她刚欲出去寻,便见年芊妩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冯嫂早!”年芊妩将早膳放在桌子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冯嫂,歉疚地道:“冯嫂,前两日是芊妩任性,让您辛苦了。”
冯嫂看到年芊妩有些肿的双眼:“小姐,你的眼睛?”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年芊妩不以为然的解释着,并未将自己昨夜哭了一晚上的事情说出。
她知冯嫂昨夜会睡着那般沉,一定是周奕威做了手脚。
“小姐的病?”冯嫂觉得这太神奇了,昨夜还病得起不来床的人,今儿怎么就完全好了。
“昨夜,我给自己配了一剂狠药,便好了。”年芊妩自是不能将周奕威来过的事情说出来,只得编个谎话。
不过,周奕威那药确实很神奇,将她这些日子的虚弱一下子补得七七八八的。
尽管,她现在还有不舒服,但用不了两日,她便能痊愈了。
待她好了,她会好好的潜心研究医术,然后去造福那些有需要的人,以此来赎自己和爹爹的一身罪孽。
冯嫂知年芊妩已经拜了安以墨为师,是以对她的话,并没有多少怀疑。
或者也可以说,只要小姐好了,至于怎么好的,其实并不重要……
瑜王府的书房中,黑夜暗卫跪在书房中央,声音无波的向皇甫瑾汇报着所查到的一切。
皇甫瑾的脸色越发的沉,眼中的利芒越来越盛。
他还真是小瞧了年芊妩,人在尼姑庵,居然也能勾引男人。
也对,他怎么忘记了,她为了保住年家,也曾一丝不挂的与他同床共枕过。
杀人,勾引男人,她还真是坏事做尽。
暗卫出去后,他蓦地拂掉桌案上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有一道隐隐的声音一直在说:“年芊妩不是那样的女人。”
可是,这道声音很快被他心中的内疚所淹没。
他不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还为她说话,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