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霍将军还好吗?”他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试探着问道。
“我爹很好,伤已经没有大碍了。”霍凉染淡淡的笑,语气就像是在与老朋友说话一般。
“那就好。”皇甫烨点点头,上前一步去握她的手,她却后退一步,躲开了。
他的手掌僵在半空中,不进不退,唇角努力弯起一抹笑意,却是尴尬至极。
她淡淡的看着他,唇角挂着一丝疏离的笑意。清冷、淡漠的样子,让人无法靠近,就好像她只是这座山上的仙人,本就不食人间烟火。
“绾绾……”他身体内的力气被一丝丝的抽走,唤她的声音,竟是极弱。
“烨,我们分开吧!那一夜,便全当是人间的一场美梦。”她轻轻地开口,说得极为的轻松容易。
“绾绾,你在说什么?”皇甫烨所有的压抑,一瞬间爆发,她怎么能说得那么轻巧,只当那一夜是梦。
“烨,忘记我,好好地爱柳梦芙和你们的孩子。”她真心的祝福着他们,希望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受伤。
“你在意柳梦芙的孩子,是不是?”皇甫烨疾步上前,不顾她的躲闪,扣住她的双肩,双眸里竟已是一片的血红,“绾绾,你放心,不会有柳梦芙,不会有孩子,本王送走他们,好不好?”
霍凉染微蹙眉,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
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扣在她双肩上的手不停地用着力。
“烨,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与任何人无关,是我们的爱情已经病入膏肓,我们该放彼此一条生路,而不是困死在爱情里。”她眼中一抹哀色极快的闪过,随即涌上的是解脱。
“呵!”皇甫烨握着她双臂的手,无力地垂落,视线一瞬间氤氲,他竟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女子,只隐约看到,她今日穿着一身南峣贵族的服饰。他差点就忘记了,她如今已是南峣国驸马的女儿。
蓦地,他又想起了那夜两国开战,南峣国的副官似乎下令抓了霍崇晟,难道她是被威胁的?
绝望的心,总算又燃起一丝的希望。
“绾绾,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拿你爹威胁你?”他问得有些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这时高大的身躯,竟是有些佝偻。
见他如此,她的心如同被千针扎着,密密的疼。
但,她却还是将这痛忍下,淡然地回:“不是,没有人威胁我。”
“霍凉染,你可知这里叫千佛山吗?”他怒不可遏,额头已经是青筋暴跳,若是没有人威胁她,她怎么会如此。
“知道。”霍凉染回的没有一丝犹豫。
他愣了下,忽然又软了语气,与她打着商量,“绾绾,在神佛面前说谎,是要被天谴的。乖,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
她轻阖了下眼,遮住眼中正在蔓延的痛意。
稳了稳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眼中已是一片的清明。
“烨,你爱我吗?”她不再与他纠结之前的话题,改为问道。
“爱,很爱。”他坚定地说着,却又觉得不够,忽然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对着满天神佛发誓,生生世世只爱霍凉染一人。”
霍凉染终是没有忍住心中悸动的情,任泪湿润了眼眶。
在这样的时刻,大概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感动吧!
若是换了以前,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扑入他的怀中。
可是,几番生死下来,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
“既然爱,便放了我吧!”她的声音有些颤,却还是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看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张了几下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她终是心软了,给了他希望。
“烨,我们的爱已经满是伤痕,就算不分开,也需要时间来疗伤。”
皇甫烨艰涩的牵动了下唇角,没有开口。
他曾以为,这个女人对他的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可原来,不是……
他知道自己混蛋,伤了她,若是他早一点学会珍惜,大概便不会有她今日的决绝。
“三年,给彼此的三年的时间,若是到时候我们还是相爱的,我便舍弃所有,与你远走天涯。”
三年的时间,足以沉淀许多事情,谁又能保证,那时候的爱,还会如此刻一般的炽烈呢?
皇甫烨的唇瓣颤了颤,终是明白,她的决心,任谁都无法再阻挡。
“好。”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虽不甘,不愿意,还是答应了。
她在他眼前转身,离去,连句“再见”都没有留给他。
他站在寒风凛冽的山顶,在她离开后的许久,都没有离开。
忽然,有什么飘落在他的脸上,抬手去摸,那点冰凉,便融化在他的指尖。
他微昂起头,看着天上洋洋洒洒飘落的白色雪花,这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冬季。
之前,一直有她在身边,日子过得极快,心亦是极暖,竟是不曾发现,四季已经流转了几番……
霍凉染拉住马的缰绳,抬起掌心,接住那冰凉的洁白,看着它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微微勾起唇,回头望向远处的千佛山。
青衣随之勒住马,同她一样,转头望去。
“小姐,若是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他收回视线,望着她的侧脸,极为认真地说道。
霍凉染闻声,收回视线,打量着他:“我若是回去了,你有办法向你的主子交代吗?”
“小姐这是在挖苦青衣吗?”青衣自嘲一笑,问道。
“实话实说罢了!”霍凉染深深凝了青衣一眼,又道:“青衣,你不必自责,各为其主罢了,我不怪你。”
有些事情,她虽然并不知道,但她隐约也猜到,青衣在这里做了许多的事情。
话落,她看到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她却不待他说话,一拉马的缰绳,让骏马飞驰而出。
她是真的不怪他,所以不需要他的弥补,或是道歉。
此刻,她已经不再后悔,去了边城的那一趟。
相爱一场,若是没有边城的那些个日夜,她想,她会一辈子遗憾。
不像如今,她已经不再遗憾,不再感伤。
青衣看着她打马离开的背影,一拉马的缰绳,便追了上去。
小姐,若是皇甫烨已经不能再保护你,那么,青衣愿意追随一生……
五日后,霍家父女与青衣彻底的离开边关,回了南峣国的皇城。
三人回府时,风雅晴并不在府上,还在山上的庵堂里,念经吃斋。
霍崇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对于风雅晴的不在,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惊讶。
而霍凉染安顿好伤势还没有痊愈的霍崇晟,便带着青衣去了风雅晴吃斋念佛的庵堂。
她一身素衣,对于她的到来,有微微的惊讶,却又随即恢复了平静。
直到,霍凉染轻轻地唤她一声“大娘”她眼中的惊讶,才再也压抑不住。
“你还是第一次这般唤我。”风雅晴的声音有些激动,甚至有股冲动,想过去抱住她。
从知道有她存在的那天开始,她便已经爱屋及乌,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知道,她不配,与任何事情无关,只因她不是那个男人心里爱的女人。
“我以后都会这般唤您。”霍凉染走到她的近前,握住她有些凉的手:“大娘,天凉了,跟染儿回家吧!”
“染儿……”风雅晴鼻子一酸,积攒了许多年的泪水,瞬间决堤。
“大娘,别哭,以后染儿会好好的孝敬您。”霍凉染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唇瓣勾起一抹弧度时,竟是也酸涩了眼眶。
“你爹他……”风雅晴犹如身在梦中,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大娘,您守了这么多年,爹爹又怎么会不懂您的爱呢!”霍凉染对她眨眨眼,顺便眨去自己眼中的泪水。
“你这孩子……”风雅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毕竟眼前的孩子,是她当做女儿一样的孩子,这会儿听她情啊,爱啊的,总觉得不好意思。
“大娘,我们回家吧!”霍凉染态度极好的“嘿嘿”笑着,拉着风雅晴的手,便走出了房间。
“我还要收拾东西”风雅晴收住脚步。
“让下人收拾吧!”
“不行。”风雅晴坚持。
霍凉染愣了愣,随即有些不怀好意的坏笑道:“莫非,大娘是回去拿与爹的定情信物?”
“你这孩子。”风雅晴嗲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身走了回去。
霍凉染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待看到风雅晴和身边伺候她的赵嬷嬷共同提着一个极大的包袱出来时,惊得顿时瞠圆了眼睛,这都是什么?
“大娘,您拿的是什么?被子?”霍凉染看那体积,非常像。
“都是公主给驸马做的衣服……”赵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雅晴打断:“嬷嬷,不要说了。”
“一年四季,各一件,已经做了二十年!”赵嬷嬷却并未听她的,语气有些冷的继续道。
不过,她倒不是针对霍凉染,只是对那位驸马,很是不满。
公主一等就是二十年,她这个做奴婢的,看着都不甘。
“大娘,以后不会了,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很幸福的。”霍凉染去接赵嬷嬷手里的包裹一角:“嬷嬷,给我吧!让我和大娘一起带回去给爹。”
赵嬷嬷心坎一暖,松了手。
她看着那两母女相视一笑,安了心,公主的幸福终于来了。
虽然有些晚,但到底是等到了。
回去的马车上,霍凉染不禁问道:“大娘,您为何要住在庵堂里?”
其实,关于答案,她已经想过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她心中的一样。
“人总是贪心,不满足的,得到了一样,便想要更多。我不想因为这些,让自己的心失衡,变得面目可憎,让原本的爱,变成可怕的利器,所以我选择了换一种方式爱。”
若是这二十年,她都在他的身边,或许她便不能像今日这般爱得纯净了吧!
她不是没怨过,没恨过,只是那念头才一滋生,她便进了庵堂,潜心修佛,借此来化解自己的怨恨。
爱可以很伟大,伟大到让你愿意为一个人付出生命,更可以让一个人为了爱,而变得狰狞。爱从来不是占有,那不过是谁心底都会有的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