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打了戚嬷嬷的事情,她毕竟是主子,又是一位得了失心疯的主子,就是打死了戚嬷嬷,他也不能罚她,是不是?
这看似蠢笨的办法,还真是一箭双雕,既能折磨了戚嬷嬷,也能损了他的名誉。
他轻扬唇角,笑得却尽是涩然。
“今夜之事,本王念在你睡糊涂的份上,暂不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他戾色警告完她,才抬步离开。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她轻松一口气,闭目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准备起身时,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无心,救命……”她喊的有气无力,今晚这一番折腾,真是累坏她了。
“你个疯婆子,还需要人救?”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时,来人已经隔空打穴,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夜染,你都看到了?”她神情窘迫地问。
“想看不到都难。”他摇头叹息,甚为无奈地看着她。
“你一直在我身边?”她心头乍喜,心里多日来的阴霾,似乎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了。
她还以为,夜染真的决定一辈子不见她了。
“重要吗?”他的眸色一沉,已掩去了所有的神色,不喜不怒地盯着她。
她被他问得心往下沉去,脸上的喜悦渐渐地退去。唇瓣颤动几下,“重要”两个字在唇边徘徊几次,却终是没能说出口。
略微别开脸,她已不敢再看他专注的黑眸。
“赫青绾,你看着我。”他却不许她逃避,扣住她的双肩,逼她正视他。
她如他所愿,迎上他眼中因激动,而正在蔓延的血红,轻声道:“夜染,放手吧!”
“不!绾绾,你是爱我的。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他大力的摇晃着她的身体,不许她再逃避。
“夜染,就算我没看清自己的心。那你做好准备与我在一起了吗?”她没有挣扎,没有否认,而是静静地望着他,淡漠地问道。
夜染是否懂她的心思,她不知道。她只希望他清楚,此刻的他们,根本无法谈及情爱。
他被她问得神色微滞,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轻勾唇角,笑望着他:“夜染,就这样吧!做绾绾一辈子的亲人。没有伤害,没有痛彻心扉,只有暖暖的关怀。”
“绾绾,难道一定要是皇甫烨吗?”他的黑眸渐渐灰败,涌上她不看懂的绝望。
“也许吧!”她微微昂起头,不敢看夜染灰败的眸子,不想眼中的泪滚落。
“绾绾,值得吗?”他的声音微颤,没有责怪,只有心疼。
“不值得。”她哽咽一声,眼中的泪还是没能倒流回眼底,溢出了眼眶:“他就像是我的执念。即便,我已经恨不得毁掉他,可我还是把他刻进了心里,怎么都抹不掉。”
泪水在唇瓣的一开一合间,流入她的口中,咸涩的味道在她的舌尖迅速蔓延开来,沁入心底……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还是哭得像个孩子。
只因,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如亲人一般,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的夜染。
她不过就是个小女子,残酷的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忘情弃爱,才得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她不后悔爱皇甫烨一场,爱了便爱了,本没有对与错。
但,她的爱,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害,她便已经没有资格再说“无悔。”
他忽然抬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沉痛地道:“绾绾,对不起……”
那一夜,她是哭累了,在夜染的怀中睡去的。
睡梦中的她,眼睫还沾着泪珠,唇角却向两边翘起,缀着点点的幸福。
夜染,有你这样一个亲人,真好……
床畔的夜染,似被她这样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弯起了唇角,笑望着这个自己想要用一生去守候的女人。
有些幸福,其实真的很简单。
只要看着她笑,便是他想要的全部幸福。
“绾绾,如果去赫图城是你想要的幸福,我会亲自送你去。”他轻捋着她腮边的发丝,沙哑地低喃。
他能为她做的,不是守候,而是放手。
天边微微泛亮,有光线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没有了暗夜的遮挡,那银色面具后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他眸光专注的凝着她,手指轻轻地滑过她沉睡的容颜,带着留恋。
蓦地,他顿住动作,眸中的眷恋被掩去时,人已经起身离去。
木门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女人便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紧闭的木门,眼中的思绪越来越暗。
她在半个时辰前,便醒了。
只是,闻着空气中弥散的梅花香味,迟疑一下,终是没有睁开眼。
她和夜染之间的感情变了,变得让她不安,越发的不敢面对他。
拄着床坐起,她望了望外边的天色,下了床。她简单的洗漱一番,略施粉黛,长发绾起,束了个高髻,选了一只嵌有红色宝石的梅花金簪插于发髻上。最后,转入屏风后,换上一件淡粉色的宫装,几日来第一次打扮得如此正式。
她让无心留在静院中照顾星儿,自己则出了静院,向王府的大门口走去。
这会儿正是皇甫烨要去早朝的时辰,天色还尚早,但空气格外的清爽。
她到门口的时候,他的马车候在那里,而他似乎还没有出来。
车夫见她过来,先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给她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
“免了吧。”她温和地应了声,踏着车旁的木凳,径自上了马车。
车夫惊愕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敢多问。
须臾后,皇甫烨也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侧妃柳梦芙。
车夫已经见怪不怪,从大婚以来,这位靖王侧妃每日都会早起,送王爷到门口。
“王爷,妾身等您回来用早膳。”柳梦芙微垂首,娇羞地道。
“嗯。回去吧!”他淡淡的嘱咐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妾身看着王爷的马车离开。”她摇头,娇滴滴地不依。
“今日就让本王看着芙儿先走吧。”他揽着她转身,温和的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息。
她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好点点头,先离开。
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在转弯处消失,才大步走到马车前。
车夫为他掀开帘子,四目相对时,他的眼中有抹惊艳一闪而过,随即转为平静。
赫青绾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平静,猜他定是早就知道她在车里,才会让柳梦芙先行离开。
“进宫去见父皇?”他虽在问她,语气却已经极为的肯定。
“是。”她也不隐瞒,随即应了。
他得到了她的答案,便不再开口,拿起小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她微皱秀眉,他就一点都不怕她到皇帝面前告状吗?还是说他料定了皇帝不会管她?
王府的人都在传无心是皇帝派给她的大内侍卫,难道他就不怀疑无心的身份吗?
两人一路无话,在她的思疑中,马车缓缓在宫门口停下。
他终于放下那看了一路的书,撩袍站起,先她一步下了马车。她随后站起,看了眼那始终没有翻过一页的书,不禁愣了下,竟是佛经。
晨曦照入车厢内,暖暖的光芒下一只手伸向她,平稳地停在半空中。
她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定格,忽然便想起了夜染握紧她的手时,那强而有力的安全感……
“王妃不准备下车?”他温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她生生的拉回现实中。
她微一迟疑,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一僵,随即握紧她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却视若无睹,抽出被他握紧的手,淡然地笑笑,“妾身等王爷和父皇下了早朝,一起用膳。”
“……嗯。”皇甫烨深深的凝她须臾,才沉着的应下。
她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转身,向后宫的方向走去。
“各位大人,都不赶着去上早朝吗?”皇甫烨冰寒的视线一扫众人,已经大步向朝堂走去,徒余一众被靖王夫妇的伉俪情深惊到的大臣们。
赫青绾回了自己之前在宫里居住的殿阁,等着天光大亮,才去了孟贵妃宫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孟贵妃在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与皇甫烨的母后一起嫁给了皇帝做正侧妃。
是以,她决定进宫一趟,查查戚嬷嬷为何会恨她入骨。
只是,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她想进宫,又谈何容易?
难保皇甫烨不会因为担心她在皇帝面前告状,而不让她进宫。
于是,为了万无一失,她故意制造了自己失心疯的舆论,让他在皇城中声名狼藉。
这样一来,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挽回自己的名声,只能带她出现在人前,让人看看她有多正常。
一见她来,孟贵妃当即挥退了所有宫人,与她像母女一样的话起了家常。
在她拒绝嫁给皇甫瑾之后,孟贵妃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今儿为何一反常态?
一番热络后,孟贵妃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青绾,本宫今儿有一事相求,就不与你绕弯子了。”
“娘娘有事便说,青绾定然竭尽所能。”赫青绾到觉得这个开始不错,她既然有事情求她,那她一会儿问她想知道的事情时,也会容易些。
“瑾儿快回来了。”孟贵妃顿下话,视线定在她微惊的表情上。
“九哥回来是喜事,青绾在这恭喜娘娘了。”赫青绾在片刻的惊诧后,笑着祝贺道。
“他是听到了谣言,以为你得了失心疯,才会回来的。只是,谣言毕竟是谣言,他一看到你安好,定然又会马上离开。”孟贵妃的神色微暗,眉眼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她的年岁大了,皇帝虽与她相敬如宾,却已是面和,心远了。
是以,儿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