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中文已经说得很好，只是语调很生硬。
看着指尖快要燃尽的烟蒂说完，这才看向她，视线细细地描画着她的眉目。
灯光从头上打下来，她根根睫毛纤长明晰，仿佛蝶翼，鼻尖几乎是透明，如此身着古装的她，像极了一朵可起死回生的雪莲。
然而，她能叫向昊擎颓废三年之后，死而复生，重新焕发活力，却不能唤醒他重新爱一个人的能力，只有她才是解药。
心，痛得仿佛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碧蓝的眼眶里滚出晶莹的液体……无法收拾。
莫悠手足无措地叹息，“莫里斯，别这样！会有更好的女孩喜欢你，爱你。”
“我欠你一句抱歉。对不起，悠悠。”
“没关系，这些年，我都被骂习惯了，再恶毒的言辞，也伤害不了我。”
“我还打过你……真的对不起……”
“我早忘记了。而且，我刀枪不入！”莫悠正说着，眼前突然一花，被他扑过来抱住。
他埋首她颈窝里，孩子似的，突然放声大哭。
莫悠挫败拥住他，轻拍他的背，“莫里斯，我真的没事，你不要难过了。”
向昊擎在洗手间门外，靠着门边的墙壁，犹豫良久，终是没有进去。
“悠悠我是真的爱你，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我是真的很爱你！”
可他才刚刚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莫里斯，很抱歉，我只是喜欢你，当朋友一样的喜欢，却并不爱你，那不是爱情。我不能欺骗你的感情，所以……你要爱惜自己，为自己的前程，为自己的家人，好好保重自己。”
*
十分钟后，莫悠返回座位上，向昊擎一身宝蓝色金纹华服，端坐椅子上，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怒气暗隐的王。
“主持人又提问什么问题？”
“正在揭晓答案。”
“什么答案？”
“谁应该离婚，谁不应该离婚。”
“真的有答案？”她匪夷所思地微眯凤眸。
向昊擎脸色僵冷，没有吭声。
莫悠不明白他生什么气，是因为她去洗手间太久的缘故吗？
她看向主持人增设的贵宾席，才发现，又多了五个中年人。
其中两位她认识，都是资深的婚恋心理咨询师。
她订购过的家庭爱情类的杂志上，就有他们写的专栏。
许多爱情婚恋的节目中，也有他们负责担任导师。
他们把所有人回答的问题集中起来，就那样当着大家的面，评断起来。
仿佛医生给肿瘤病患者动手术，刀子下去，血流出来，去病去痛，伤口缝合……专业到近乎残忍，叫病患痛不欲生，人的尊严在这一刻，似乎微不足道。
而这番手术之后，至于能否真正的痊愈，是否还存有复发的隐患，他们也并不清楚。
在爱情里，除非两情相悦，相濡以沫，否则，其他所有的捆绑，都是痛苦的。
第一位，是莫苒与“将军”。
五双睿智深沉的慧眼盯着两张青涩的面容，随即交换了意见，其中一位女士开口。
“年轻人现在先以学业为重，你们还年轻，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扛起家庭的责任，谈一谈感情无伤大雅，许诺山盟海誓就没必要了。不妨相约五年或者七年后再考虑结婚。”
第二位，付湘与“帅哥”。
“不得不说，这位男士受过很专业的训练，对于女人的心思，捉摸透彻，没有女人是他的对手。付小姐若想好好恋爱一场，倒是不妨与他谈一谈。”
第三位，金渺与“制片人”冯彬。
“二位对对方已经没有信任，不如和平分手，处理好财产，别留下什么不必要的纠纷。也不要再互相重伤，既然曾经相爱过，还是彼此尊重些比较好。毕竟，大家都是公众人物。”
一对儿一对儿的夫妻被评断之后，到最后，才轮到莫悠与“多情总裁”向昊擎。
专家倒是没有多言，只问他们，“二位还要考虑生第四个孩子吗？”
第四个？莫悠微怔。
向好老大，向熙老儿，肚子里这个老三，再生一个，可不就是老四么！
不对呀，这是几个意思？不是要分析是否继续在一起么？
向昊擎亦是皱眉不解，看了眼莫悠，说道，“看她的意思，如果她想生，就继续生，不想生，我不会勉强她。”
五人不约而同，同时点头。
“的确，在这方面，必须尊重老婆的决定。”
“冒昧的问一句，两人现在是分房，还是同房？”
“呃……必须要回答吗？”莫悠尴尬地涨红了脸，实在不愿当着大家的面讨论这种问题。
向昊擎本想说同房，可以想见，倪凌昕一捣鬼，莫悠少不得又要搬到楼上去。
“分房。事实上，她的所有东西都还在莫家，甚至连我送的首饰都不肯接纳。”
“哇哦，姐夫，你怨言真多耶。”莫苒忍不住抱不平，“你忘了，当初我姐去你家是为了老爷子的身体才去的，如果你家前妻……”
“小苒……”莫悠嗔怒唤了一声。
莫苒悻悻喝茶，气闷地别开脸。
“分居也没关系，为了宝宝，适当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不过，最好别分开太久，向总裁如果时间允许，不放每天都带着老婆在身边。”
“每天？”
“就像是每天必须打领带一样，虽然有点麻烦，但是，你看，这么美丽的老婆，又这么善良，带在身边，不只是赏心悦目，还能提升自己的品味，而且还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有道理……”如果他当初去美国带着莫悠一起，就不会叫Zoe趁虚而入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建议。”
莫悠这才明白，专家的意见是——不离。
＊
度假村的夜景很美，莫悠推开客房露台的推拉门，临风而立，正可看到度假村的全貌。
亮如明珠的小湖，幻如静海的碧林，月明星稀的夜幕，诗画般静谧，仿佛古代世界里，远离江湖，远离纷争的世外仙境。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古人在穷困潦倒之际，还能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
她沉醉于眼前的美景，向昊擎却在拿着两杯牛奶似在赏画中人般，静赏着她。
曳地的袍服，在背后仿佛翻滚的浪花，随着她前行的步履流淌，袖间挽着的纱带迎风飘舞，她似随时会驭风而去的仙子。
察觉到他轻灼的目光，她耳根微热，回头莞尔，接过他递上的热牛奶，轻抿一口，两手捧着，走到栏杆旁，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
向昊擎一口喝掉半杯牛奶，没话找话地问，“有没有想过去拍一部古装剧？”
古装剧？她连想都没想的事。
“这样待一会儿就不错了，如金渺所说，我是不折不扣的花瓶，就安心当一个花瓶好了，挣钱轻松，也没有那么多绯闻，更不必身陷囹圄，多好呀！”
他相信，如果她认真去大胆的拍，一定会成为比金渺更好的演员。
“人家会说你莫三小姐没斗志！”
“随他们说去好了。还记得吗？你一开始带向熙和向好过来时，可是打定主意给他们最单纯最正常的生活环境的，可是现在……你看看，你叫他们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前妻，绯闻女友，再加上一个拍古装剧给人家当皇后或者妃嫔的老婆，孩子们不会安宁，也不会有幸福。”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他，“哎，你倒是很适合去演一个皇帝。”
他本就面容俊雅邪魅，霸气凛然，这一身古装加身，不动不笑时，俨然冷酷如魔。
“是么？”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古雅的袍服，“我像坏皇帝，还是好皇帝？”
莫悠沉吟噙着笑，喝完牛奶，“嗯……半好半坏吧。就是那种政绩斐然，妻妾成群，诡诈多变的皇帝。”
他失笑耸肩，鹰眸半眯，“这个倒是好演！”
她诧异挑眉，“来，演一个试试。”
总裁先生拿过她手上空了个玻璃杯，好整以暇地轻咳两声，“皇妃莫氏，今晚吃的可好？！”
莫悠学着女子宫礼，屈膝，手端在腰侧，“臣妾莫氏吃的很好，谢陛下关切！”
“没有积食，消化不良么？”
皇帝应该不会问这种无聊的话吧？“是的，臣妾喝过陛下给的热牛奶，肠胃很舒服。”
“需要如厕吗？”
如厕？古代人的确是这样说的，但是，有必要说这种细碎的事么？
皇帝和妃嫔聊天，都是高雅异常的，断然不会说这种话吧。当然，人家皇妃和皇帝恐怕放屁都是无声无响的呢！
莫悠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窘迫回答，“臣妾……不需要。”
“不需要就好。”
“请问陛下，臣妾可以站起来了吗？”
“接下来，朕还要册封爱妃呢。”
问过需要需要如厕，就要册封？这思维……未免跳跃地太快。
“臣妾似乎无功勋可言，陛下突然册封，臣妾受宠若惊。”
“爱妃毓出名门，教养诞育皇嗣有功，且每日勾*引得朕神不守舍，所以，朕必须册封爱妃为皇后，从此，长伴君侧，与朕形影不离。”
勾*引……莫悠唇角不自然地抽了两下，忍笑说道，“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皇帝陛下就示意皇后免礼，然后，拿着两个空玻璃杯转身朝着推拉门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皇后随朕来。”
这人还Cosplay上瘾了？
皇后娘娘就起身，跟着皇上进入房间里，等着他这蹩脚的戏码继续。
皇上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皇后坐在梳妆台前。
皇后一头雾水地坐下，凤眸疑惑地眨呀眨，瞧着他摆弄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她实在……看不明白。
“陛下，大晚上的，不适宜描眉上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