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这四个字当年在启蒙的时候,昭帝便就教会给他这样一个道理。
身为皇后膝下所出的皇子、从一出生开始,荣耀环绕在他的周围的同时也有同样的负担,他一言一行,所做的都要做到最好,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用尽方法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
从他出生开始,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一出生就开始拥有的、要么是他用手段就能得到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有任何的挫折,也没有输给任何人。
在萧阙这个人与他的人生有所交集之前。
傅云书、皇位,是他平生仅有的败过的两次,而且都是败在同样一个人手中的,而且是败的一塌糊涂,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在宫宴上,除了皇后试探出萧阙有收弟子之意想让他败萧阙为师之前,不是没有听说过萧阙的名字的。
毓烟公子萧阙少年成名,名动京城,比起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相楚怀朝,人们更多的是将同为青年才俊的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彼时,听见萧阙的名字的时候虽然在父皇的耳提面应之下表面上对萧阙礼遇有加,但是心中多是不屑的。再怎么厉害又如何,他是皇子,而他不过是臣子而已。
只是心中再为不屑,但是表面上他是礼贤下士的皇子,所以对于萧阙表面上自然十分尊敬。只是,不可否认从一开始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心中是非常讨厌的。
因为他过于俊美、因为他才华横溢、因为父皇对他推崇有加、因为他的骨子比他还要自负。
外人都说二皇子玄凌谦虚有礼,其实在骨子里玄凌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外表的谦虚只不过是掩饰而已。可是萧阙那样的自傲、一种恍若生下来便就拥有一切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过是江湖中稍微有点权势、得到父皇赏识的一个江湖门派的门主而已,有什么资本那般的高傲!
正如南狄使者的那一席话——萧阙看起来比他更像是皇子,那一席话更是触碰到玄凌心中的禁忌,一种莫名的嫉妒萧阙——是的,嫉妒,从一开始出生便与一般皇子不同的高贵、比之一般皇子都要聪慧得到昭帝赏识的他嫉妒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布衣。
那一天深夜,凤仪宫中皇后的一席话让他听后恍若是晴天霹雳——萧阙竟然也跟他一样,是皇室子孙。萧阙是个布衣的时候他就已经比不过他了,若是真的将二人放在平等的身份上让他如何的去争。
一念之差也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也罢,他终究做出了这样一个无法扭转的举动,他在赌,赌他先萧阙一步拿到皇城最终谁会赢。
可是,当传国玉玺就离自己就几尺之遥、很快他便就可以踏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一把剑打断了他所有的梦想,脖子上冰冷的寒意、那个男人清冷如雪的眼神,直到他被押卸下去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的败的。
冷宫中只有从一片破瓦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四周都是守备森严的侍卫,里里外外将冷宫围的水泄不通,父皇未曾下旨如何处置他,所以他的手脚带着镣铐并未对他用刑,只是他行动都受限在这一方庭院中,面无表情的侍卫轮流换班盯着他,生怕他自出自裁之举。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一朝沦为了阶下囚,玄凌心中至少是感谢他们将自己关押在冷宫这样一个密封的地方——那样可以免去了许多人的冷嘲热讽与别人的冷眼相待……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当时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可能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才不会那样没出息的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输之前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犯了这样大罪的皇子不应该是被关押在天牢或者是宗人府中吗?为何会在冷宫中,重兵把守,任何处置他的旨意都没下下来,这不像是父皇雷厉风。
莫非是他网开一面想饶了自己?这个可能一猜想出来玄凌自己都冷笑一声,当年连兄弟手足之情都不顾念的人又如何会顾念着骨肉之情?
寂静的能听到落叶声的冷宫中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紧闭的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玄凌睁眼,看见白色锦袍的男子缓缓的走了进来,姿态风雅,神色清冷,与这样破旧的地方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他的左手中一直在把玩着一个锦盒,进来之后右手对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守在屋子里的侍卫们纷纷离开,顷刻,破旧的宫门再次的合上,此时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萧阙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没有说话,玄凌坐在石榻上冷冷的看着萧阙与萧阙对视——从方才能支走所有看守他的守卫来看,便知这后宫都已经完全是在萧阙的掌控中了,后宫都是如此,也不知前朝的局势又如何了。
今日萧阙前来,是过来传旨处置他?还是单纯的来看他笑话的?
玄凌见萧阙连一个侍卫都没留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左相大人可真是放心连个侍卫都不留单独与我待一起,难道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萧阙不可否置的笑了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玄凌可以看到他眼底的轻视——他方才的话是多么的愚蠢,既然萧阙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如今又何必忌惮手无寸铁沦为阶下囚的他呢。
玄凌紧握的拳头又松了松,如今沦为阶下囚,他的性格必然也不会如同之前那般冲动——至少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是以见萧阙没有说话,便冷笑说道:“平反有功的左相大人如何有时间来看我这个落魄谋反失败的皇子。”
眼神中带着愤怒、怨毒的看着萧阙,或者我是不是该改口称之你为——
“太子殿下……”
寂静的冷宫内静悄悄的几乎能听得见外面风吹落叶的声音,深掩的斑驳的宫门将那深宫隐秘藏之于此。
那四个字,藏着玄凌的不甘心,汲汲经营这些年,他是父皇的几个儿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从他出生开始、储君之位就注定是他的,可是在他封为储君、所有的人生轨迹都向着他原本既定的道路上行驶的时候,凤仪宫中皇后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将他所有美好的设想都打破——
“萧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那一句话,如同诅咒一般缠绕在他心间,让他寝食不安。萧阙,从一开始便让他纵然贵为皇子亲王也仰望的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哥哥,父皇的私生子。
毋庸置疑,几个孩子中父皇对于他的期许最高,从他让自己拉拢傅家远离临家来看,分明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储君之路在谋划着。就算萧阙是父皇的私生子又如何,左右是见不得光的,不能入宗籍的。
可是,若是别人就算了,可是他却是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
皇后说,父皇这些年对于萧阙的母妃念念不忘,纵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萧阙认回皇家,但父皇在病重之时将萧阙召回,怕就是心生悔意——若是昭帝在活着的时候将萧阙认了回来,那么纵然他还是太子,但是昭帝若偏心萧阙、依照萧阙在朝中的实力,这些年他们所做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也想名真言顺的继承皇位,可是却是昭帝逼着他反的,以至于他拿着弓箭射向昭帝那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他知道走出这一步,错一次与错十次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输便就输了,可是看到萧阙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为什么他生平仅受的两次挫折、都是折在了萧阙的手上。
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萧阙只嗤笑一声,“太子。”似乎对于这个极尽尊贵的称呼不屑一顾,淡淡的说道:“昨日殿下不也是风光无限的太子,今日殿下又如何了呢?”
玄凌双眼赤红,蓦然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铁链“哗啦”响动,挣扎的想到萧阙的面前,却只差那么一点距离——“我今日这样的下场败谁所赐。”
玄凌距离他不过仅仅几步之遥,萧阙比之玄凌高一个头,此时萧阙却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眼中没有一丝玄凌想象的幸灾乐祸,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带着一分怜悯的姿态看着他说道:“造成你今日这个下场的不是我,是你的野心、是你的父皇……”
说着,萧阙微微将左手抬起——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左手上所拿着的东西让玄凌瞳孔不由得一缩,那是——与他只差之咫尺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竟然落在了萧阙的手中!
看着玄凌更加怨毒的眼神,萧阙笑了笑。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般,玄凌拼命的想要去夺走萧阙手中的玉玺。
铁链将他局限的活动范围让他离萧阙就差那么一点,始终够不到那玉玺、他疯狂的动作中,铁链扫过了萧阙手中名贵的沉香木盒子。
就连玄凌也没有预料到,他只是虚拿着这个盒子,那象征着天下权势的盒子被铁链扫过、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