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密室外面传来了三声叩击门声,那是属下给的信号,若非是紧急的事情,他们也定然的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扰他的。
他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还未从方才猜测到真相震惊的打击中回神过来。
楚谦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按照临镇风的意思,毓尘阁最擅长打探的手段,最好在用到傅云书之前尽量的不要与傅云书接触,以免萧阙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可是楚谦音却是按捺不住——这几日萧阙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想必是根本就不知道傅云书已经失踪了的消息。所以他还是瞒着临镇风来到石室。
不为什么,就是想要看到——若是傅云书知道看似如同谪仙的毓烟公子有着那样不堪的身世;若是傅云书知道她心目中纤尘不染的萧阙,是那样一个汲汲经营算计;若是她知道萧阙与他本质上是同样的一个人,接近她并非是喜欢而是利用,脸上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追根究底,是因为不想让萧阙那样的人,拥有那样干净美好的感情。
昭帝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手足都能下手,唯独对于一起长大的妹妹心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昭帝最终没有赐死朝云公主掩饰住皇家丑闻,而之事将朝云公主软禁在京城郊外,生下那个孽子。
后来,朝云葬身火海——不顾太后苦苦哀求执意将朝云公主送到京城郊外说从此断了情分的昭帝大怒之下甚至迁怒到了楚家——一杯毒酒,赐死他的父亲。
若是没有朝云公主,父亲又怎么会死?所以他恨朝云公主,他恨萧阙。
同样是不能见光的身份,为什么萧阙可以入朝为官,名扬天下,甚至成为权倾朝野的左相——而他,身上与他流着相同的血脉,一辈子只能埋没在了楚江做个籍籍无名的人。
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随之而生长的便就是他的野心……而临镇风,是那个甘愿辅佐他野心的人。
临镇风行事风格他是知道的,在三年前,他依旧懵懂无知的时候,他秘密潜入了楚家,让他偷看了楚临公与太后往来的信件,知道了那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更知道了他所谓的家人——为了楚家的安危,牺牲了父亲才换取来的安稳。之前对于自己的祖父、自己的叔叔有多么敬重,在那一刻楚谦音就有多么怨恨他们。
于是,他冲动之下去了京城——是为了报复萧阙,更是为了试探,试探楚家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楚家的反应或许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怒不可遏,直接将他从京城带回了楚江,还说什么若非是萧阙,他早就已经丢了性命。
是萧阙害得他一无所有,他还要对萧阙感激涕零?若是说,之前对于楚家还存留着几分温情的话在那一刻楚家依旧选择维护萧阙而非他的时候,已经全然消失。
不得不说,临镇风是会看穿人心的。他看穿他的不甘心,他以权势为诱饵引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说,要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那一刻,他的惊远远大于喜的——能够逼昭帝为父亲正名回到宗室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想都没有想过,高不可攀啊……
可是他的话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说:“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皇子不想要那个位置……”
他心动了……除开那埋藏在骨血中的野心之外,还有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年他不过是临家庶子而已,身份卑微。而当年的皇后与秦王皆是出自临家,秦王登基,临家接着延续那满门荣耀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他却选择了投靠临家的对手——英王。
最终五王之乱,秦王惨白,英王也就是如今昭帝登基,而作为昭帝登基的大功臣一跃取代了临家的嫡子,成为临家家主。
不可能也能在他的手中创造出可能性,所以他选择了与魔鬼做交易。
交易的条件便就是他登基,临镇风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他与临镇风做交易的前提,便就是要踏着楚家满门,养育了他十几年亲人的鲜血与头颅前进。
不是没有犹豫过的,他叫了这些年的祖父叫了这些年的叔叔,尤其是他的叔叔——在父亲死之后,叔叔取代了父亲的位置,对他关爱有加。纵然在当年父亲的事情上他同祖父一起隐瞒了自己,可是到底他没有做错什么。
临镇风看出来了他的迟疑,冷笑一声说道:“成大事者,就不需要有妇人之仁。”
当年的昭帝为了皇位连手足之情都可以不顾,何况是他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于是他做了。原本以为,引萧阙到楚江要费一些周折,准备以楚临公的病情引萧阙到楚江,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主动的到了楚江。
只要将萧阙暗杀在楚江,有那样一幅画做为铁证再将他的身世揭开——那么当年太后换子的事情瞒不住,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到京城。昭帝病重,玄凌身后有傅永信,可是他的身后有临家,临镇风远远比傅永信可怕的多。
到时候,储君之位,落在谁手未可知……
外面的暗卫又在扣门,声音比之前要急促,将楚谦音从回忆中拉回来。
见傅云书乖乖的坐在那里,楚谦音放心的出去了。他并不担心萧阙能找到这里,他自然是知道毓尘阁的玉蝶追踪的秘术。
傅云书佩戴海玉许久,就算是将海玉拿掉但是身上依旧有海玉残留的味道,只要有一丝味道,玉蝶都能够找到的。可是这里,四周遍植奇花异草那是专门针对玉蝶所种植的花草,能够掩盖住海玉的气味,就算是萧阙放出再多的玉蝶,也找不到傅云书。
楚谦音的离开,并没有惊扰到傅云书。
傅云书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当初她被玄凌抓走,误以为自己的生父是傅永信,她说:“这样违背常伦所生出来的孩子流出来的血都是脏的呀”
那一刻,萧阙的失态,他眼中闪过了种种复杂的情绪——有挣扎、痛苦、愤怒。
那时,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会让萧阙这般的失态。如今她明白了——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会那般的痛苦与在意。
如今她也明白了,萧阙为何要惮尽心思想要得到那七块龙骨,为何要颠覆了昭帝的霸业——因为昭帝建立的霸业,都是在萧阙至亲之人的血和泪上建立起来的。
如果是那样的出生,如果是那样的身份,这些年昭帝对他根本就没有顾念亲情,留着他不过是因为爱惜他的才华、却又忌惮他的才华在临镇风的蛊惑之下,用毒控制住萧阙。有着这样的仇恨,萧阙怎能甘心。
是啊,所以楚谦音会说萧阙与他一样的不甘心——同样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可是偏偏这样高贵的血脉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安稳,反而被这样的出身和血脉所连累。
或许与楚谦音的不甘心不同的是,楚谦音是因为贪婪和欲望所以不甘心,想要得到更高的位置。可是于萧阙而言,他这样做更多是为了报复。报复这些年来身生父亲的惨死,报复这些年来母亲的软禁,报复这些年来,昭帝所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当年的五王之乱,本是与昭帝最为亲近的聂王——玄翼坤下场最为凄惨,聂王生母宋太妃被赐死,聂王府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尽数被斩首,聂王在乱军之中万箭穿心而死……
昭帝加诸在萧阙身上的痛苦,萧阙一一的都要讨要回来——昭帝当年踏着骨肉亲人的血夺得的江山,建立的霸业,萧阙一点点的在暗中让他分崩离析,让昭帝在临死前尝尽众叛亲离之痛苦。
从那一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大火吞噬,在那样一个无意间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世,萧阙便是为复仇而活,在复仇面前,一切对于萧阙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包括她。
那一日,她以离开逼着萧阙,想要萧阙对她说实话,想要知道那个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要萧阙肯将真相告诉她,无论面临的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她都不会离开。可是,萧阙宁愿选择了隐瞒。
难道是怕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知道他的野心,不会选择去洛原,没有凰国相助牵制住裴家的兵马,萧阙想要得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多了一分阻力。
明明是深春的夜晚,可是怎么还这么的冷——那一种冷意,从指间蔓延到心里面,几乎将她整个人冻结。
到底是她太傻,她以为喜欢上一个人,便是一心一意毫无顾忌的对她好,前世她是这般待玄凌——换来的是裴家满门惨死,世代忠良的裴家蒙上通敌骂名;今生,她一心一意的待萧阙,以为萧阙与玄凌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换来的却是萧阙的隐瞒和——利用。
他可知道,若是她回到凰国,若是他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把控住京城的局势,皇上********,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雷霆之怒会不会降到裴家,昭帝本身就性格好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