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奴走之后,石室内又恢复了沉寂,不过锦奴显然没有打算继续折磨她的意思,将油灯留在了石室内。
摇曳的昏暗的灯火,在这样黑暗的石室内,唯一的一缕光芒给人一种温馨安心之感。
锦奴口中所说的世子,无疑坐实了傅云书对楚谦音的怀疑。
是楚谦音故意以林雪洛为诱饵将她抓过来的吗?楚谦音本是与萧阙有嫌隙,抓她过来是为了威胁萧阙?那萧阙到现在到底知不知道她被抓的事情?
桌子上锦奴将点心并未带走,原本楚谦音将傅云书安顿在她这里的时候让她好生的照顾她,并未让她对傅云书用刑。
前两日楚谦音忙着盯着裴正恺离开楚江的事情,将傅云书放在她这里之后并不敢来看傅云书,怕引起萧阙的怀疑。
如今裴正恺已经离开了楚江到了临成,楚江在他们的严密控制下就算是裴正恺都无法与萧阙取得联系。而萧阙此时只当傅云书已经随着裴正恺离开了楚江了,并未怀疑傅云书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正是因为如此,楚谦音才放心的过来看傅云书。锦奴知道楚谦音阴晴不定的脾气了,她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擅自的对傅云书用刑,楚谦音若是知道了绝对饶不了她。所以锦奴准备好了点心与茶水在密室中——就算是傅云书不肯吃,楚谦音看出了傅云书身体虚弱,她也可以推脱说是因为傅云书自己的原因。
傅云书自然知道锦奴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等着锦奴离开之后,看着点心盒子里的点心慢慢的寻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吃了起来。她现在能够笃定活着的自己绝对是比死了更有价值,只有保存体力才能想脱身之计——她现在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脱身呢。
只是沧海,傅云书想到一见到林雪洛之后便就晕了过去,跟着她一起的沧海到底怎么样了。傅云书心中担忧,只寄希望于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她,放过了沧海。
石室的门再次有被启动的声音,长期的黑暗中傅云书的听觉十分敏锐。莫非楚谦音这么快就过来了,傅云书心中这般想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石室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形容憔悴的青年男子,借着石室内微弱的灯光,却见那人不是林雪洛还是谁。
楚迟是在次日的早晨醒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经历了妻儿幼子丧生的打击之后十分憔悴,若不是心中还尚存着那一丝牵挂,估计早就随他们去了。
萧阙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就是楚迟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
神色麻木的中年人,在见到萧阙进来的时候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锦被,看着那陌生的白衣青年慢慢踱步走了进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阙,却是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的未曾沾水所以嘴唇干裂,声音也有几分的嘶哑,说道:“是你救了我。”
萧阙点头,脸上是无尽的淡漠,垂眸遮掩住了他眼底深处的神色,说道:“您还好吧。”
第一次见到,却是无数次听见过关于这个惊才绝艳的孩子的名字。年纪轻轻,便就坐到了左相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每年父亲与姑姑往来的密信中,其实多少都会提到一两句这个孩子的事情的。
对于楚家而言,他的位置做的越高,他们为他感到开心的同时却越是不安的。楚家所有人都依照当年之约,远远的守在千里之外的楚江偏安一隅,无人再进京为官,但是只要他在朝中一日,楚家都是如履薄冰,生怕,某一日当年深埋的秘密被挖了出来。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不算是陌生的年轻人,楚迟心中是万般滋味。
他记得当年父亲在知道楚谦音偷偷的进京之后,无可奈何之下进京将楚谦音给抓回来。父亲回来之后将楚谦音罚跪在了祠堂中整整三天的时间,打的半死,自己也关在书房中整整的三日时间都没有出来过。
楚迟听下人说过,父亲进京的时候见到了那人,也听说那人因为楚谦音差点丢了性命,父亲回来之后拿着家法险些的将楚谦音活活的打死,是楚迟将父亲拦了下来,心中觉得父亲偏心。
因为兄长的缘故,楚迟十分疼爱楚谦音这个侄儿。纵然那一次确实是侄儿做错了事情——不顾家规前去京城连累了京城的那个人,但是楚迟却觉得分明是他欠楚家欠楚谦音的,父亲怎么这般偏心。
对于京城的那个人楚迟没有任何的感情,倒是楚谦音是他大哥的遗孤,从小兄弟二人感情就好,最终大哥因为那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而死,留下侄儿一个人,是以这些奶奶纵然知道侄儿性格乖僻,但是他还是宠着自己的侄儿。甚至拒绝了继承爵位,想将爵位让给侄儿,算是某一种补偿吧。
可是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心这般的野,掌控了楚家之外竟然要他的性命。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惨遭毒手,自己最终却是被他一直忌惮的人所救。
就连楚迟都不由得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听着萧阙冷硬的问候,楚迟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对答话。
萧阙见着一脸苦楚的楚迟,淡淡的问道:“他掌控了楚家,为什么信中不说?”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楚谦音竟然连楚家的铁卫营都掌控在了自己手上,将楚家的机关布置都摸了清楚,在这之前,萧阙不相信楚谦音的某些行动,楚临公与楚迟没有一丝的察觉。可是在京城中与太后的来信中,只提了只言片语,根本就没说过楚谦音在楚江做了这么多的“好事”。
真是麻烦,若非楚临公全然的丢失了对于楚江的局面的掌控能力,他怕是早就动手还等到被动的状态吗?一想到傅云书离开了楚江,若是再不解决楚江的事情的话,等傅云书到了宁州的时候再追也追不到了。
语气疏离,对于萧阙冷硬的性格来说,前面的话语中他加了一句敬语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就不要指望他的语气能有多好,能考虑他的感受。
对于萧阙的性格楚迟有所听闻,这样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计较萧阙的态度,而是说道:“楚家我想着原本就是他的,那一年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已经改了很多,我与父亲原本以为他已经死心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存着这样的野心。”
不甘心,在楚江当一个安然的侯爷而已。
萧阙冷哼了一声,一双眼十分冷然的看着楚迟说道:“当年他既然到京城就说明他绝对不是安分的人。”
被算是自己小辈的人这般一说,楚迟默然了片刻,颓败的问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在楚谦音手中,不知死活。”萧阙冷冷说道,楚迟听了萧阙的话,放在被子上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青筋凸起,说道:“孽子!孽子!没想到这些年楚家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比起楚迟的激动,萧阙淡然多了,说道:“楚临公,我会救他出来。”
虽然是冷硬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无端的让人觉得很信服,楚迟知道他既然已经出手救了自己,定然不会对父亲见死不救的,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如今楚谦音已经调动铁卫营的人封锁住了城门,就算是找到了楚临公我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萧阙看了楚迟一眼,说道:“所以,我希望二爷能告诉我一件事情。”
竟然调动了铁卫营的人,他究竟是想干什么!楚迟发现,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点都不了解。听萧阙这般说,楚迟便问道:“何事?”
萧阙看着楚迟,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楚晚衣在楚江布置的机关图在哪里?”
楚迟脸上的表情许变了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大病中初醒,他的脸色蜡黄本就不好看,此时更加难看,不由得低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知道的,那机关图只有楚家子弟才能知道。”
听到楚迟的话,萧阙的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楚迟难看的脸色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我不是也姓楚吗?”
一席话,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一种禁忌一般,楚迟蓦然抬头看着萧阙,对上的只是那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脸,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不出他那含笑的眼中潜藏的某一种用意。
左相,楚怀朝……
傅锦与玄凌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八月中秋,桂子飘香的季节。因为存在着某一种利益上的联系,玄凌与皇后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密切起来。
这一日玄凌在凤仪宫中陪着皇后用膳,想到自己舅舅去了楚江,无论是好奇还是出于关心,玄凌不由得开口问皇后道:“母后,舅舅会选择在楚江那个地方除去萧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听了玄凌的话,皇后舀着甜汤的手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楚怀朝,楚江楚家,一切的恩怨自然是要从开始的地方而结束……”
毓烟公子萧阙,曦国左相楚怀朝,他竟然敢让他坐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做的够绝的!皇后的眼中,蓦然生出一种冷冽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