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在地上被摔碎,外面的无痕与留痕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先生发了好大的脾气啊……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两个人眼中的不安,也不知里面成什么样了。
两个人欲进去看看,却又不敢推门进去,十分纠结的时候,却见长廊远远的走来了一个紫衣锦袍的男子,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柳青宴见着无痕与留痕两个人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口,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指了里面说道:“里面打起来了?”
声音中丝毫没有担忧之意,颇有些幸灾乐祸。柳青宴是若尘子的弟子,药王谷与毓尘阁因为若尘子与顾叡两个人的关系,是以这些年来往的十分的勤快,而萧阙与柳青宴也因此相识,算起来,柳青宴也算是顾叡的小辈,对顾叡十分敬重,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当年年少的时候柳青宴曾与萧阙一齐在顾叡的门下学过武艺,当年他是知道的,虽然萧阙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但是对若尘子这个师傅自然是敬重有加。只是不知道当年二人发生了什么,原本情同父子的师徒二人竟然一夕之间决裂,此后好几年的时间,有顾叡的地方必然是没有萧阙的,更是在五年前,顾叡远远的游历江湖,萧阙竟然五年的时间只与顾叡通过只言片语的来信,未曾见过一次面。
这次顾叡人都已经到了楚江,无论顾叡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见了萧阙之后心中多少是有些气的吧。是以,就算是萧阙不说让他去办事,就算是没是他必然是会晚些回来的。
见着都这个关头了,柳青宴还有兴致打趣里面的两个人,留痕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心大了,无奈的说道:“公子怎么可能会与先生动手呢。”
如今的顾叡,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顾叡了,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先生。不过虽然顾叡内力尽失,但是招数还是在的,与萧阙真的打起来的话萧阙不可能跟顾叡还手,揍起萧阙又是下了狠功夫,一般人真的招架不住。
柳青宴推开门的时候,却见里面的师徒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萧阙依旧是一幅冷淡到能够气的死人的模样,只是素来很少见喜怒行之于色的顾叡先生,却被萧阙气的面有怒容,围绕在二人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柳青宴推门进去,顾叡与萧阙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他。柳青宴暗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但是见着二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自己,不得不挤出了一抹笑容,拱手行礼道:“先生。”
原本剑拔弩张正在对峙的师徒二人,因为柳青宴的到来,那微妙的气氛有了一丝的改善。见着是柳青宴,顾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毕竟是自己故友之子,虽然未曾有过师徒的名义,但是当年若尘子十分无耻的将人丢到他门下学武过一段时间,比起萧阙的沉闷,柳青宴的性格圆滑,十分的讨喜。
对于柳青宴,若尘子倒是给了两分的好脸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多年没见,先生的脾气还是这么大。竹骨,先生的茶都凉了,快去给先生泡一壶茶,新摘的敬亭绿雪让先生尝一尝。”以前小时候他与萧阙两个人一起跟着若尘子习武的时候,有时候萧阙因为倔强的脾气惹了若尘子生气,萧阙是个闷葫芦自然是不能指望他主动跟顾叡低头,而柳青宴便在中间充当着和事的角色,前来安抚顾叡都已经习惯了。
这边柳青宴熟练的想要转移师徒二人对峙的注意力,却见顾叡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茶就不用了,你也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这些年来他做的事情多少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显然这些年的积怨并非是柳青宴三言两语能够化解转移得了顾叡的注意力的,却见顾叡见着自家的徒弟冷若冰霜,打又打不过,说又无动于衷,憋了多年的火无处可发,而柳青宴来,恰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被师徒二人的矛盾祸及池鱼的柳青宴嘴角的笑意凝固住了,无辜的看着顾叡,却见顾叡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些年你将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浮梦忘尘’你小子能够从曼珠沙华中提炼出这两种药材,可真是得了你师傅的真传。”
被顾叡一顿的数落,柳青宴脸上僵硬的表情又变成了讪笑,说道:“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
见着柳青宴这种打死也不承认的无赖态度,让顾叡恨不得再拿起手中的杯子砸向柳青宴。“你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么,皇上这次的病情为何会这般的来势汹汹,御医们之前都一点端倪没有查出来!”
柳青宴自认没有萧阙那种面对着震怒的顾叡还能不动声色的魄力,小声的避开了顾叡的眼睛说道:“皇上常年征战,身体日益渐差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顾叡冷哼了一声,说道:“‘半生浮梦半生醉’,你敢说,歆羽夫人在寻常的香料中加上的浮梦不是你提取出来给她的?皇上常年累月的吸取了浮梦的毒性,虽然不至死,但是却已经摧垮了他的神智和底子,再用‘半醉’引出藏着的药性,就算是御医都查不出任何的异常,果然是好手段。”
大约是要下雨了,整个空气中都有些沉闷。萧阙低着头,听了顾叡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类似讥讽的笑意。
虽然离开京城五年,可是他所做的一举一动依旧是逃脱不了他的视线呀。可是,那又如何,就算是他知道了一切那又能怎么样呢,木已成舟,纵然是他,也改变不了他任何的决定,也不能改变的了任何的局势!萧阙的拳头不自觉的就握紧了,而柳青宴不由得向萧阙投去了一抹求救的目光。
这件事情他们所做的十分隐秘,就连若尘子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如今被顾叡一席话给点破,这边饶是巧舌如簧的柳青宴也不知该如何的应对了。
“师傅便是因为此事来楚江的吗?”此刻,萧阙倒是依旧十分淡定的很,淡淡的反问了顾叡一句之后,紧接的说道:“浮梦本就不是毒药,只会摧残人的意志和身体,所以它也没有解药。纵然师傅查到了皇上中毒,可是不说是柳青宴,就算是若尘子神医,都无法解毒。”
萧阙不羁的看着顾叡,微微扬起的下巴透露出他的高傲,也就只有萧阙,敢在若尘子的面前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说这样的话。
顾叡看着萧阙,这是他平生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从前他尊他敬他,视他为父,他悉心教导于他,让他闻名于世。从未想过,师徒二人,竟然会有这般剑拔弩张的一天。
那一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眸中,美丽却又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记得那一日,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她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前尘往事,恍若因为这一双眼而穿越了时空而交错在了一起,就连心志坚定如同顾叡,也不由得在这一刻动摇。如同所有魔咒一般,那个女子已经化为尘土,可是血脉相传下来的羁绊与纠缠,却从未动过。
萧阙的嘴角带起了一抹笑意,在那一张如玉的脸上,一分讥讽一分嘲笑:“难道师傅到现在,还想救皇上吗?”
血脉相承,脸上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女子的影子。那一刻,顾叡忽然有些明白昭帝为什么会选择他成为左相,而并非是右相。是因为——不想也不敢在朝堂上,每天面对的那一张眉宇处酷似的脸吧。
“你为何要这般做,你可知这是……”天边一阵闷雷,春雷滚滚,在原本雨水就多的楚江本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雷声将那一句让萧阙的脸色骤变的话掩饰了去,此时就连在一边努力将自己存在感化为最低的柳青宴也不由得神色一凝,他看见,萧阙的脸色先是如同死灰一般的灰白,紧接着又是如同冰雪一般冷酷。
说出这样一个触碰到萧阙心底禁忌的话,若非,眼前的人是他的恩师,想必依照萧阙的性格早就动手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将他们欠我的一一都要回来罢了,纵然背上千古骂名,纵然是天理不容……”少有的,见到萧阙这般失控的时候,可是他们师徒二人的对峙,让柳青宴根本无从插手。
执念成魔,顾叡看着萧阙那因为仇恨而有几分扭曲的面容,竟不知如何去说,如何去劝。纵容了他这么些年,却未曾想到他最终会做这样一个决定,一不小心,便是玉石俱焚。
那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啊……纵然不是念着这些年二人的师徒情谊,就算是顾念着那个人,他也不可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
顾叡将脸上的怒意收敛去,又恢复了之前冷漠如冰的模样,看着萧阙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
萧阙看着顾叡,反问道:“您也要插手这件事情?”似乎在笃定,他所谋划了数十年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就算是他的师傅毓尘阁的前任主人插手这件事情,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的。
而顾叡,自然是知道萧阙这般的笃定是从何而来,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上面,他放任了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按照他所布置下去的如今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已经再无更改的可能。
可是,顾叡眉宇之间神色未变,垂眸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只要凰国那边进展不顺利,你所谓的计划,不就不得不耽搁下来……”
一席话,风轻云淡,却是某人的软肋,也是最能击碎他的自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