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憧憧,这样的晚上也不知多少人难以安眠。
程瑶接过了百灵手中拧干的毛巾,温柔的毛巾擦拭着躺在龙榻上男子清俊的面庞。
纵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双鬓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可是岁月恍若格外的厚待他一般,他的容颜似乎与她年少时见到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一天的晚霞格外的绚烂,晚风格外的温柔,青年温润如玉,纵然是在修罗战场上,可是一袭青衣,却依旧是举世无双。
这些年她知道,他曾经感恩她、怨恨着她,种种纠葛,程瑶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哪怕只是那样一刻而已啊……
泪水便就是在那一刻落了下来,她的人、她的性情是那般的冰凉,可是泪水却是这般的滚烫,毫无预兆的,一滴泪水落在了那因为长久昏迷有些干涸的唇上。
“娘娘……”跟在程瑶身边这么久,百灵从未见过程瑶这般的失态过,不由得出声叫道。
程瑶咬着下唇,似乎那软弱的情绪在这样的一刻终于不能承受一般,呜咽一声,匍匐在他的胸膛哭了起来。
“百灵,为什么我与他之间,会成为今天这般模样……”那戴在脸上将近数十年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瓦解。她也好,青漓君也好,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年的初见,最终是一场以生死为终点的死局。
百灵见着这般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娘娘,大皇子已经进宫了,宁王的兵马已经到了西宫……”
仿佛过了隔世经年那般久,仿佛在眷恋着最后一抹温柔,程瑶方才从青漓君的胸口上抬头,眼角的泪水抹去,决然道:“放宁王的人马进宫……”
不管是景宸禹也好、还是宁王也罢,她要的是这天下大乱……
此时的凌奉宫中,景宸禹被敬妃连夜的急召到宫中,脸上还有困顿之意,不悦的向敬妃行礼后道:“母妃,召我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
见着敬妃神色没有之前那般温婉,脸上有慌乱之色,景宸禹方才睡醒一般,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敬妃盯着景宸禹,问道:“琳琅被宁王软禁的事情你可知道?”
景宸禹神色微动,略带倨傲的眸色沉了沉,不敢与敬妃的眼神对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敬妃哪里不了解景宸禹心中一沉,平生第一次对景宸禹发火,百合见着敬妃这般,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娘娘息怒啊……”
敬妃看都没有看百合一眼,而是呵斥景宸禹道:“糊涂,这些年魏王府、琳琅对你的事情出了多少力,你竟然由着宁王软禁琳琅抽空魏王府的势力!”
这些天她只顾着宫内与程瑶斗,而没有关注宫外的事情。原本以为对于宁王是百般的信任,而景宸禹这些年跟在宁王身后也算是有长进,所以将宫外的事情交给景宸禹与宁王去办,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一次见敬妃这般色厉内荏的跟自己说话,景宸禹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对敬妃说道:“母后,自从萧阙一行人来了离国之后,琳琅郡主一门心思都放在萧阙身上。别的不说,母后你也看出来了萧阙帮着景宸昭跟我们作对,那一日萧阙能够平安的逃脱,说不定就是琳琅提前走漏了消息呢。”
不是没有怀疑过琳琅,可是那一日行动他们只对琳琅说了一半,说是席间对付谢奕之与傅云书,至于萧阙则是将他软禁后听从琳琅处置。
所以,琳琅提前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敬妃狐疑的看着景宸禹一眼,问道:“这话是宁王跟你说的吧?”
景宸禹没有说话,敬妃强势,他自然是不敢隐瞒她的。
敬妃见着景宸禹对于宁王是百般信任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将脾气给压了下去,问道:“淮上军队的兵符可还在……”
宁王既然将琳琅软禁,又知道了她的那个秘密,自然是已经靠不住了,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却见景宸禹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敬妃倒抽了一口冷气,用着不敢置信的语气问景宸禹:“你该不会将兵符给了宁王……”
敬妃之所以放心让宁王在朝中操纵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便就是因为兵符是在景宸禹手掌,还有两日,淮上的军队百年就要紧乐都,到时候由景宸禹亲自去调遣军队,与乐都里里应外合。
“皇叔说怕到时候兵荒马乱,我拿着兵符有所闪失,所以便让我将兵符给他,他亲自去调遣兵马……”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内殿响起,景宸禹不敢置信的看着敬妃,这些年纵然他再不争气敬妃也从未动过他一下,不知道为何敬妃居然发这么大的怒火。
“保命的兵符,你竟然给了宁王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敬妃身上泛起了一阵冷意,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这般的无用,连这基本的戒备之心都没有。
本来景宸禹本就是绣花枕头的草包,这些年来是敬妃与宁王两个人以手打造之下才给人一种文武双全的感觉。
被敬妃一打,景宸禹自己也蒙了,虽然敬妃对着别人和和气气的但是景宸禹知道自己母妃的手段,便愣住一般问敬妃:“母妃,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敬妃气的都喘不过气来,听见外面有一阵脚步声,百合连忙将宫门打开,却见外面的雨下的格外的大,穿着银色盔甲的将士将整个凌奉宫团团的包围住,齐声道:“属下奉宁王之命,保护娘娘与大皇子的安危……”
三日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在栖凤宫傅云书呆了整整五天的时间,这五天傅云书十分的安分,白天跟着景宸昭说说曦国的风土人情、说说在宁州小时候的趣事。该吃吃,该喝喝的,丝毫就没有做阶下囚的自觉。
程瑶也不知道那一日傅云书究竟与景宸昭说了什么,景宸昭醒来之后,虽然沉默了一点,但是对她并没有生分,是以也放心的让傅云书跟景宸昭待在一起。
那一副未完成的肖像,景宸昭已乘着三日的时间填色、裱框,还是做完了。
傅云书见着景宸昭这般不由得笑了笑,到底还是孩子,嘴里说着恨程瑶,但是还是想讨母妃欢心的。
这一日,是程瑶的生辰,纵然青漓君昏迷不醒,但是程瑶是皇后,生辰自然是要过的。平日里程瑶的生辰十分低调,只是程家人进宫吃一顿饭就结束了,但是今年,程瑶忽然铺张了起来,宴请了朝中大臣与各国使者,并且清扫了多年都没有用的凤凰台,做为设宴的地方。
此举自然是遭到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反对,但是程瑶用手段镇压下去的同时,也淡淡说道:“本宫此举,是为皇上龙体祈福,中文爱卿还是反对吗?”
众臣沉默。
下了数月雨的乐都这一日却在这一日雨停了,清晨,太阳还未有出来的意思,天空中呈现出奇异的烟青色。
一大早的,百灵便就带着人到栖凤宫服侍景宸昭更衣了。月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白虎,虽然不过才八岁大,但是生的粉雕玉琢,继承了青漓君与程瑶的姣好容貌,又有程家人天生武将的气魄。
傅云书脸上倒是一派的轻松,看着景宸昭这般的模样,咂咂两声道:“阿昭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闺中少女……”
景宸昭今日心中十分忐忑不安,那一日在乾清宫外听到的一席话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景宸昭知道,父皇中毒昏迷不醒,是因为母后造成的;而在母后的生辰,敬妃要逼宫谋反……
景宸昭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慧,他敏锐的察觉到,经过今日之后,他的人生似乎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还有调侃他的心思,景宸昭板着小脸看了傅云书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我一直很好看好么……”
傅云书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摸了摸景宸昭的头,说道:“好了放轻松点,不管今日发生什么,你的父皇和你母后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傅云书似乎是隐隐的察觉到什么一般,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景宸昭还在深思着傅云书话里面的意思的时候,却见百灵又捧了一套衣服进来了,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这是娘娘为你准备的衣服。”
碧绿的颜色上面绣着浅白色的花纹,华贵而又不失淡雅,看来程瑶很了解她的喜好。不过,这并非是重点。
傅云书意外的问道:“今日宴席,娘娘竟然会让我去……”
百灵笑了笑,说道:“左相大人已经研制出了给皇上解毒的灵药,如今曦国的使臣可是离国的贵客,娘娘自然要将傅大人奉为上宾的。”
傅云书眉头挑了挑,心想程瑶将她扣在宫中已经有五日的时间,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萧阙顾及着她的安危,自然是没办法出手阻挠。如今程瑶的解药已经到手,能掌控青漓君的生死,那么她这个用来威胁萧阙的人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