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营地很远,终于找到一个适合坐卧的地方。这是一堵高大的石墙,不知道是谁建在这矿山旁边的。石墙顶端有个宽阔的石檐,虽然不能遮风挡雨,但总比空荡荡的旷野强。
魏丑夫丢下铺盖,在石墙根展开,就成了他的“床”。他坐下来,却丝毫没有睡意。
回想起刚才做的梦,他心乱如麻。那梦里的一切,仿佛是他一直试图压抑的潜意识。魏丑夫不敢承认芈月从没爱过他,只是在花言巧语地骗他,利用他,然后去救另外一个男人。
突然,魏丑夫打了一下自己的脸。他摊开手掌,看到一摊血迹。外面的蚊虫很多,除了让人心烦的永无止息的虫鸣声,还有围着你飞来飞去的嗜血蚊蝇。
魏丑夫一拳打在石墙上,他觉得胸中的怒火就快把自己整个烧着了。
“芈月!你就保佑自己永远不会被我找到!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我魏丑夫今日落到这般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你!”
魏丑夫仰天大喊。之后他看着远处营地黑压压的一片,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狠狠丢了出去。
石头落到地上,弹跳着滚下山。魏丑夫觉得胸中的怒火难平,他于是捡起一个尖利的扁石头,开始在墙上重复地刻芈月的名字。
就像刻在他心里,都是深刻的爱和憎恨。
天将破晓,他才刚刚有了倦意。魏丑夫向后退几步,看着墙上一片的“芈月”,他眼神透着哀伤,松开手,扁石头滑落下来,静静躺在他脚边。
白天,一如既往的劳作,单调而疲惫。魏丑夫一夜没睡,拣煤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看火辣辣的日头。他气色很差,带着黑黑的眼袋,疲倦不堪。
矿老二却精神振奋,他看着魏丑夫颓废的样子,心里很满足。
“吃饭了,吃饭了!”狱卒大喊,他脚下有两个大饭桶,一个装着馒头,一个装着菜。
奴隶们蜂拥而至。魏丑夫默默坐下来,他有些头晕,并不急着去盛饭。
“哎呦!”一个奴隶叫了一声,用手捂着肚子。刚吃了两口的饭菜从他手上掉在地上。
他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饭菜,便蜷缩着在地上打滚。众人急忙上前,就听到这人嚷着:“哎哟,疼死我了!这菜有毒,有毒!”
说完,他突然口吐白沫,周身抽搐而死。其他奴隶看到这一幕,都纷纷看着自己手中的饭菜,有的还吓得吐出了嘴里的食物。
“怎么回事,醒醒,醒醒。”狱卒拍了拍中毒奴隶的肩膀,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鼻息,无奈地摆摆手,让另外两个狱卒把死去的奴隶抬了出去。
他走到饭桶边,掏出一枚银针,插了插,拿出来仔细端详。
“这饭菜没问题,你们还有人觉得不舒服吗?”狱卒起身,环视四周。
大家彼此看看,似乎没觉得肚子疼或哪里不舒服。狱卒松了口气:“只是虚惊一场,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继续吃,吃完还要干活。”
魏丑夫望着那个死去的狱卒,他认出这个人,就是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秃着头,身材矮小的奴隶。
然而这个秃头,却不是唯一一个中毒死去的人。连续三天,午饭之后,都会有一个奴隶中毒死亡,而且死相都跟那个秃头一模一样,一时间,搞得矿上人心惶惶。
“唉,要是老大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找出中毒原因。”休息的时候,一个奴隶摇着头,对另一个说。
“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到哪里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怪想念他的。”另一个叹气。
魏丑夫坐在一边,静静听着。突然,他觉得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接着自己就被抓着领子拽起身。
“魏丑夫!是不是你干的好事?!”矿老二冲着魏丑夫的脸大喝一声,“每次死的都是我的兄弟!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毒?!”
魏丑夫淡淡笑了,他打心眼里嘲笑矿老二的智商:“我有机会么?”说着,他指着这些天自己每天睡觉的那堵石墙。
矿老二望望那里,四周空旷,距离最近的营地也有一里地左右。魏丑夫每天除了做苦工,就是在那里睡觉,根本没机会接近其他人居住的地方,也就不可能有机会下毒。
“那为什每次死的,都是睡在你原来铺上的人?”矿老二也有依据。
“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有机会下毒,第一个被我毒死的,肯定是你矿老二。”魏丑夫冰冷地说道,眼里尽是寒意。
矿老二一怔,松开了魏丑夫的领子。魏丑夫推开他,自顾自地走了。然而他一边走,一边在考虑矿老二的话。
每次死的都是睡在自己铺上的人——魏丑夫若有所思。
半夜,营地里鼾声四起。一个瘦高的身影,迅速钻入了魏丑夫原来住着的那个帐篷。这身影在魏丑夫原来的床铺边停留了一下,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矿老二——为了抓住凶手,矿老二决定以身试法,亲自睡一睡魏丑夫的床铺,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害死了自己的弟兄。
身影一个侧身,钻到了床下。许久都没出来。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又一个黑色的身影,探头探脑地钻进了帐篷。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魏丑夫的柜子边,轻轻打开柜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饭具上涂抹了一番。之后又关上柜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动静,回身快步出了帐篷。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这一切都被床下的魏丑夫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他急忙一个侧身从床底下钻出来,追了出去。
然而,矿山的黑夜,到处都是可以躲藏的角落,魏丑夫很快就跟丢了黑衣人。魏丑夫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就是这个黑衣人每天到自己的柜子里下毒。看来他的目的是取自己的性命,只是不凑巧柜子被矿老二的几个跟班轮流使用,他们才成了替罪羊,被毒死。
第二天天明,魏丑夫一边挑担子,一边禁不住琢磨:他为官多年,桀骜不驯的态度的确没少得罪人。但是却不记得跟谁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午休时间,魏丑夫因为多挑了两挑担子而错过了分饭时间。当他匆匆忙赶到饭桶边的时候,看到桶里只剩下一个馒头,魏丑夫叹了口气,便伸手去拿。
“哎,怎么就剩一个馒头了呢?”矿老二抢先一步,抢过馒头。
魏丑夫直起腰,看着矿老二一手端着满是饭菜的饭盒,一手握着馒头,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他忽然记起他手中的,就是昨天那黑衣人涂毒的饭盒。
魏丑夫淡淡讽刺一句:“你是猪吗?吃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