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北的荒街野庙里游荡着阴兵,它们在搜寻,搜寻美味的猎物。
城隍庙的废墟下,有一个隐蔽的通道,通道连接着两间密室,里面那一小间的铁门上画着符咒,干涸的血液扭扭曲曲,寒气从门缝渗出来。
铁门上有个三寸宽的窗口,透过窗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枝繁叶茂的蟠桃树,蟠桃树的叶脉愈发暗红,隐藏在狭长树叶中的蟠桃已有馒头大小,泛着微黄,表面绒毛的顶端却是血红色。
架空的玉盆下是透亮的容器,底部有颗寒冰珠,压在寒冰珠上的是十来个拳头大的心脏,散发出浑浊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蟠桃树。
房间的角落里摆了把椅子,上面坐着位年近四旬的妇人,低垂着脑袋,身体紧贴着椅背,大睁着眼睛,面如土灰,没有一丝生机。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妇人脖颈上已经结痂的咬痕,腐肉沿着咬痕蔓延全身,胸膛上有个黑漆漆的空洞,心包膜还在,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淌出,浸染了衣裳。
妇人微着嘴,两排牙齿内卡着颗珠子,暗红色,拇指大小。
珠子忽然闪烁了一下,翠绿色的能量涌出,逐渐将妇人包绕,如同一个保护罩般。
妇人身上的腐肉迅速脱落,新生的嫩肉向咬痕蔓延,咬痕内流出暗红的毒血,滴在水泥地上,腐蚀出一缕缕的青烟。
咬痕完全被新生的嫩肉填平,翠绿色的能量慢慢消失,妇人的眼皮动了一下。
相隔一道墙的另一个房间,屋内的墙上挂着白炽灯,灯下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几道凉菜,一盆白饭,一壶酒。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坐了四个青年,分别是两男两女,他们是青姨最为器重的亲信。
较为年长的青年首先坐不住了,“砰”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们别一个个都不说话,咱们为青姨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不就为了颗蟠桃吗?”
红玉端着自己的瓷碗,专心数里面的米粒儿,不冷不淡的,“白熙,你想干嘛?”
“干嘛?”另一个男青年也跟着帮腔,不满地瞪着红玉,双手抱胸,“红玉,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青姨生死不知,咱大家就把话给挑明了。”
红玉挑了挑眉,神情自若,继续扒拉碗里的米粒儿,正眼都不瞧这位仁兄。
男青年被激怒了,拍案而起,环视自己另外的三个伙伴,见白熙用赞许的眼神冲自己点头,更加有恃无恐。
“今儿个我也不怕得罪人,”男青年挑衅地盯住红玉,冷笑着说道,“这些年咱们一直当牛做马地伺候着青姨,可这个老婆子呢?还把咱们当外人提防着,文旭的下场你们也都知道,”说到这儿,男青年瞥了绿莹一眼。
绿莹接触到男青年的眼神,如同被火烫到了一样,脸颊涨红,有些局促不安,“黄谌,我也不想杀文大哥,这可都是青姨的命令。”
黄谌俯在桌子上,伸手挑起绿莹的秀发,凑到发丝上暧昧地嗅着,语气轻柔,“好妹妹,我也知道不怪你,你的心肠多软啊,以后哥哥衬着你。”
绿莹低垂着脑袋,长发遮住了脸颊,耳垂周围羞红一片,小心翼翼地伸出纤纤玉指,要捋顺被挑起的秀发,却被黄谌一把抓住小手,一个劲儿地往怀里拽。
白熙脸上挂着笑,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也不制止,纵容黄谌的行为。
“黄谌,你不要太过分,”红玉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碗筷,用厌恶的眼神打量着黄谌,“这里可容不得你放肆。”
黄谌一脸坏笑,猛地用力一拉,将绿莹拥入怀中,完全不理睬红玉的警告。
白熙挑了挑眉,瞥了红玉一眼,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我去倒酒,”红玉暗咬嘴唇隐忍,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起身往外走。
黄谌环抱着绿莹,伸手掰住绿莹的下巴一个劲儿地啃,见红玉这种反应,别过头发出刺耳的嘘声。
白熙也想是打了场胜仗般,得意地笑着,端起酒杯,欣赏着里面的清酒:女人,到底也只是女人。
酒瓮放在走廊里,红玉抱着酒壶走出房间,蹲在酒瓮前迟迟没有动作。
屋内传出黄谌嚣张的笑,“白熙大哥,你也别介意,红玉这妞儿虽然性子野,也不算难看,你就将就着先玩玩吧。”
听完这话,红玉的心彻底狠下来,眼神透着凶光:在蟠桃成熟前,原本还想留着这两个废材,好歹关键时刻能搭把手,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个瓷瓶,红玉拉开红绸缎做的塞子,倒了两滴在酒壶里,轻轻摇匀。
瓷瓶里装的是青姨牙齿上的毒液,无色无味,瞬间便能致人死亡,这些毒液都是红玉这些年偷偷收集起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将酒壶里的酒盛满,红玉端着酒壶走进房间,绿莹在黄谌怀里挣扎着,衣物凌乱,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红玉,嘴里小声哀求着,“红玉姐救我,红玉姐救我。”
红玉冷冷瞥了绿莹一眼,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将桌上空着的酒杯斟满,端起一杯递给白熙。
白熙没想到红玉会害自己,以为红玉在向自己示好,心里很是得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红玉看着白熙喝完酒杯里的酒,又端起一杯递给黄谌,黄谌双手都在绿莹身上,一时撤不开,直接张开嘴,让红玉喂自己。
红玉表情麻木,将酒一股脑全倒黄谌的喉咙里,然后又拿起一杯,要往绿莹嘴里送,
绿莹的眼神无意间瞥到白熙,当即吓得脸色煞白,紧抿着嘴,死活不肯喝下红玉端到嘴边的酒。
白熙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嘴唇的皮肤开始发黑、腐烂,紧接着往咽喉蔓延,然后是脖颈……
心里猛地一悸,白熙从凳子上斜摔下来,蛇毒已遍及全身,如瘫烂肉般堆在地上,无法分辨其容貌。
黄谌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也从椅子上摔下来,脸上依旧保持着惊悚的神色。
空气凝住了,红玉端着洒了一半的酒杯,眼神凝视在绿莹身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嘴角突然勾起丝邪笑。
紧张地望着红玉,绿莹竟不由地想到了青姨,吓得打了个哆嗦,“扑腾”一声跪在红玉面前,“红玉姐,你饶了我吧,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妹妹一定听从您的命令。”
绿莹瘫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长发滑过肩膀垂下来,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绿莹啊绿莹,”红玉俯视着看似羸弱的姑娘,脸上带着讥笑,“你在咱们四人中,虽说实力最差,可人品最好,每个人都不讨厌你。”
绿莹抬起头,泪汪汪地盯着红玉,衣物凌乱,粉嫩的脸颊上挂着泪痕,不明白红玉的意思。
“可他们是打心底喜欢你吗?”红玉蹲下来,平视绿莹的眼睛,挑起下巴,“包括青姨在内,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吗?”
咬着牙,红玉伸手捏住绿莹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阐述,“你不过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罢了,而这个时代,”红玉的语气放轻,“宠物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可我没做错过什么,”绿莹被迫仰着脸,心里满是恐惧,身体在瑟瑟发抖,微张着嘴,“您就绕过我吧,我一定不会抢您的蟠桃的!”
红玉微笑着招呼绿莹,绿莹以为有戏,将耳朵凑到红玉面前,满脸欣喜。
电闪雷鸣间,红玉从袖子里掏出柄匕首,瞬间将绿莹的喉咙割破,没伤及大血管,只是将气管切断而已。
绿莹平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忘记了垂死挣扎,每一次呼吸,伤口都有血沫子喷出来。
红玉站起身,微笑着走出房间,她现在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看自己的蟠桃树。
红玉不敢靠近锁着蟠桃树的房间,这间房被青姨施了血符,专门用来阻止与她签订血契的人进入。
透过狭小的窗口,红玉能看到蟠桃树上的蟠桃,照这个生长速度,估计用不着三个月,自己便能吃上美味的蟠桃。
现在,红玉只需耐心地等,等青姨死去,这样门上的血符将会消失,自己身上的血契也会自动解除。
“小姑娘,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肠倒是挺狠毒的,”锁着蟠桃树的房间里传出妇人的声音。
红玉心里“咯嘣”一声,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跑上前,情急之下双手抓住窗口上的铁杆。
从手掌传来剧烈的刺痛,红玉忙抬起手,低头看,手掌起了一层透亮的水疱,水疱内生成了淡黄色的渗液。
往后退了几步,红玉望着窗口内的大活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
红玉清晰地记得,青姨将这妇人带到地下室时,一口咬中妇人脖颈处的动脉,妇人瞬间没了呼吸,身体也迅速腐烂了。
“你怎么还活着?”红玉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是大罗神仙,挨了青姨这么一口,也不应该毫发无损啊。
“小姑娘,”妇人微笑着,衣服上有大片的血渍,脖颈处还粘着血凝块,“我早就说过,夜郎城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我全都知道。”
“要合作吗?”红玉咽了咽口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青姨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