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萧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了慕容简溪登船的身影,只是等他上了船却又装出一副讶异的样子:“七弟,你怎么也上船了?”
慕容简溪只觉一股郁然之气闷在胸口,可是他面上也不能发作出来,他只能极力笑道:“怎么,二哥能上得这船,我就上不得了?”
慕容子萧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慕容简溪的肩膀,那笑容在慕容简溪看来无比的嘲讽:“我还以为,七弟气我抢走了你的风姑娘,所以一怒之下不会上船呢。”
慕容简溪面上的微笑没有任何破绽,只是那捏着面具的指尖已经泛了青白之色。慕容子萧随意一瞥,才发现了他手上的面具,也忍不住问道:“七弟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慕容简溪将面具呈给慕容子萧,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没什么,一个面具而已。在街边闲逛,一时手痒买了下来。”
慕容子萧接过面具,仔细端详,口中还忍不住啧啧称赞:“这面具青面獠牙,看起来冰冷,实则入手温润,七弟你也真是捡到了宝贝。”
上官婉卿使了个眼色,君故早早地便将残羹剩饭撤了下去,乍看宽阔的船肪里以细软红绸厚厚地铺了一层又一层,而在那红绸上又摆着三个梨木师太椅并三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三盏云雾香茶,此刻正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上官婉卿才从船肪里往外笑吟吟地迎着两位皇子:“等等便开船了,船头不太稳当,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船中,茶水都已经备下了。”
慕容简溪和慕容子萧便不说什么,都往船中走去落了座。在船外的君故一篙点开水面,一篙接着一篙,将船往河中心送去。
这三人坐在船内,却并未感到多少摇晃之意,只觉如同在平地行走一样,转眼便到了稍显寂静的河中。
“臣女风婉卿是风家家主,也是商会会长,见过二皇子和七皇子。”上官婉卿见没人了,才又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冲着慕容简溪和慕容子萧行了一个大礼,也将自己的身份娓娓道来。
慕容子萧因为外派出去,因此关于楚国帝都内的事情并不算明了,当他听到上官婉卿自报的身份,面上露出了疑惑之意:“这风家本皇子此前从未听过,而且这商会会长,又是什么时候确立的?”
“二皇子有所不知。”在面对慕容子萧的时候,因为本能的敬畏外加上有求于他,因此上官婉卿的态度可谓是从未有过的好,这倒让在一旁品茶的慕容简溪更为不忿。
“风家此前一直避世,直到了民女这一代,才靠着香料成了皇商,也确立了商会,被众人推举为商会会长。”
只是上官婉卿虽然说得云淡风轻,这其中的艰辛,却只有上官婉卿内心最清楚。
慕容子萧听到“香料”二字,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不屑之意。这也难怪,对于他来说,花椒的香气便是所谓的香料了。
“不过小小的香料而已,竟这么厉害?”
他之前也动过成立商会,笼络商户这个念头。只是等他真正插手此事,才发现各个商户之间盘根交错,收复他们远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都没做成的事情,却被眼前这个弱女子用小小的香料给办成了,就算不让他看轻了上官婉卿,这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上官婉卿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慕容子萧究竟不屑在哪里。她面上微笑不改,却打开随身荷包,往案上香炉里添了一把粉末。
香炉里的炭火温柔地****着粉末,那轻微的噼啪声中便冉冉地升腾起一股香烟。这香气淡雅怡人,而且细细嗅去,还有提神之效,闻来头目清明。
慕容子萧从未闻过这等香气,此刻伴着微风,闭目闻来,真有恍若云端之感。再加上隔壁船只遥遥地传来丝竹之音,更觉得那乐声缥缈得犹如九天云外众位仙女反弹琵琶。
上官婉卿看着慕容子萧脸上的不屑变成了失神之色不免暗暗发笑,只是她的笑容却在看到慕容简溪的黑脸时止住了。
慕容简溪对于上官婉卿这般区别对待,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但是他却也知趣,只在慕容子萧闭上眼时才对上官婉卿发作,那脸色黑得仿佛伸手一拧就能拧下一手的墨汁。
上官婉卿瞥了一眼,见慕容子萧仍陶醉其中,连忙冲着慕容简溪默不作声地张了张口,那口型等到慕容简溪又重复了一遍才明白,原来上官婉卿说的是“活该”二字。
只是这两人之间却保持着一种莫名的默契,当慕容子萧睁开眼的时候,上官婉卿的得意和慕容简溪的黑脸都收敛了起来。
“是本皇子轻视了,有如此珍宝,确实能胜任会长一职。”慕容子萧也是知错就改之人,他有些惭愧地冲着上官婉卿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风家主找本皇子,有何要事?”
上官婉卿摆了摆手,将那香炉移了移,避免慕容子萧在谈话中又太陷入这香气之中。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慕容子萧,声音轻柔起来:“难道一定要有要事才能找二皇子吗?”
慕容子萧也是风月场的老手,当他听到上官婉卿这么询问,心中已经有了两三分的意思。只是他却将目光移到了慕容简溪的身上,口中却仍对上官婉卿说道:“这样不好吧,本皇子可不愿夺人所好。”
上官婉卿明知道他说的是慕容简溪,却仍然恍做不觉,只是四顾道:“谁?臣女可不知道是谁人所好。”
小猫儿,你早晚要为了现在的得意付出代价!
慕容简溪恨不得将茶杯给捏碎,只是表面却撑得犹如十五的月一样完满无缺:“是啊,二哥若是真有意思,何须顾忌别人呢?更何况风家主已经这般投怀送抱了。”
慕容子萧也能感觉到空气里这股莫名的酸意,可是他也乐得见到这般口是心非的情况,也算是既便宜了他又让他看了个笑话。
因此他也不再推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上官婉卿:“那风家主想说什么呢?”
“臣女素来听闻二皇子是个英雄人物,早就心生结交之意,不意今日正好于街头撞上,可谓是缘分。”上官婉卿字字推敲,句句斟酌,只怕自己不留神下哪个字词冲撞了面前是慕容子萧,“因此冒昧邀二皇子上船,只求能和二皇子结交一番。”
天下哪个男儿不喜欢听到女子的恭维?纵然是慕容子萧也不能例外。当他听到上官婉卿这般恭维他时,倒也是毫不掩饰地勾唇一笑,对于她这般要求更不会拒绝了。
“风家主过誉了,倒是风家主身为女流之辈,却仍能做出这么一番伟业,风家主才是英雄人物啊。”自然,慕容子萧也不忘夸一夸上官婉卿,权当有来有回了。
虽然知道慕容子萧应该不会拒绝她,但是当上官婉卿从他的口中明确听到了回答后仍是有几分欣喜。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东西,这原本是预备给明日商会议事时拿来平人心之用,却也没想到能在今晚派上了用场。
上官婉卿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给慕容子萧,动作算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其他女子的扭捏作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二皇子能收下这份薄礼。”
光是上官婉卿这种作风,就颇得慕容子萧的欢心了。他也算是久经风月,阅女无数,可是像上官婉卿这般落落大方又有头脑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因此他饶有兴致地接过东西,还未凑到鼻端,就觉一股馨香之味自油纸下传来。这股香气纵然被蒙上却也努力地挣脱出束缚,提醒着慕容子萧打开油纸后这股芳香将会多么的浓郁。
“这便是风家主引以为豪的香料吧?”慕容子萧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着这方方正正的油纸包,内心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引以为豪自然算不上,只是臣女谋生的一门手艺而已。”上官婉卿谦虚了一把,只是眼中的笑意却并没有否认慕容子萧的话。
慕容子萧将油纸包递给一直没开口的慕容简溪:“七弟,你闻闻这香气,闻了这个,我倒是觉得之前这鼻子白长了似的。”
慕容简溪接过来闻了闻,只是关于这香气他却无心去记,只是含着笑又递还给了慕容子萧:“二哥说的是,现在母后也没少用这香料,说是有宁神镇痛之效。”
“这倒是奇了,母后的头风病居然能靠香料所减轻,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兴许是顾忌上官婉卿这个外人在场,因此慕容子萧也没多说,便换了话题,“说起来,今日是天下第一诗会,你这个楚国第一才子竟然不去?”
上官婉卿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慕容简溪,她还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有第一才子之称。
“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过来喝喝花酒。”慕容简溪显然是不想提这件事,因此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摆了摆手。
但是慕容子萧却不欲放过他,只是轻笑一声,促狭地拉长了音调:“是——啊——,毕竟谁不知道,你的未婚妻可是楚国第一才女,若是夺了她的风头,你可要哄上好久了。”
慕容子萧的这句话,倒让上官婉卿瞪大了眼睛。如果说刚刚的话只是让她稍有讶异,那这席话无疑是在上官婉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居然有了未婚妻?还是楚国第一才女?
慕容简溪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上官婉卿,当他听到慕容子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便觉不妙,当他看到上官婉卿有些失态的惊讶神情便明白此事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二哥,你外派出去,好不容易回到京都。怎么回来不说接风洗尘,先说起了诗会一事?”慕容简溪此刻的口吻已经明显带了一抹不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