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轻茯对于上官婉卿的这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了,因此他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转过头对着旁边的侍女吩咐道:“你记得,去准备一锅热水,随时候着,等我的吩咐。”
“是。”侍女点了点头,连忙迈着小碎步走远了。
上官婉卿看到华轻茯这般冷漠,也有些讪讪。只不过她也知道,眼下有求于人,由不得她任着往日的性子让华轻茯对自己尊敬有加。
“你是想看慕容简溪这小子吧?你是他的什么人?”只是在上官婉卿还在思索的时候,华轻茯就开了口,这次的语气更加不客气了起来。
上官婉卿听到华轻茯这么问,犹豫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两朵不自然的红晕:“密友而已。”
“哦,原来只是密友啊。”华轻茯直勾勾地看着上官婉卿,故意拉长了语调,“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进去看上一眼吧。”
这句话对于上官婉卿来说,无异于是甘霖一般,因此她也顾不上气恼华轻茯之前的无礼,连忙跟着他走进了室内。
刚进屋子里,上官婉卿就觉得有一股比起门口更为强烈的热气扑面而来,而在热气里还掺杂着一些奇异的药草香气。
上官婉卿睁大眼睛,看着****着上身靠着墙壁盘腿坐着的慕容简溪。他浑身的肌肤洁白,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只是这玉上却布着几道青紫的绳子捆痕,在洁白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这……这捆绑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上官婉卿瞪大了眼睛,有些愤怒。
“别问我,我先说好,这伤痕可不是我搞的。”华轻茯连忙和这件事撇清了关系,“正好,你对于这小子的蛊毒知道多少?”
上官婉卿勉强稳了稳情绪,她皱起眉头,努力地从记忆之海里打捞起许多关于蛊毒的只言片语:“我只知道,这蛊毒极为阴险,而且是来自燕国……”
当下,上官婉卿也不敢隐瞒,将这蛊毒的所有信息全都和盘托出——自然,是除了叠世者以外的内容。
华轻茯在侧耳倾听上官婉卿的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应上几句。越是听,他的眉头就越是紧皱,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高兴。
这奇妙的矛盾很快就给了上官婉卿答案。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了。”上官婉卿说完了之后,舒了口气。
华轻茯手握成拳往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狠狠一砸,皱着眉头兴高采烈地说道:“果然如此!这下看来,这蛊毒确实难解!可是,也算这小子命不该绝,碰上了我这个精通毒术的毒医!”
上官婉卿看到华轻茯这样,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这蛊毒的棘手而感到高兴。因为对于华轻茯来说,没什么比不好解的毒更有挑战性了。
看到华轻茯这样,上官婉卿也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因为华轻茯这等年纪,她却仍不敢相信华轻茯真的能够治好慕容简溪身上的蛊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华轻茯毕竟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虽然他看上去最多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因此对于上官婉卿的担忧也算是了如指掌。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点了一下慕容简溪,慕容简溪因为这一下而眉头紧皱,似乎感到异常的痛苦。还不等上官婉卿说什么,仍在昏迷的慕容简溪就自动张开口,往外吐了一口黑血。
如果细看,黑血里还有一些扭动的东西。只是这些扭动的东西在碰到空气时就渐渐停止了挣扎,很快就没了动静。
上官婉卿虽然知道慕容简溪身中极为痛苦的蛊毒,她也明白蛊毒大多数都是以昆虫为主,只是当她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感到有些恶心。
“这毒血里含着的就是他体内的蛊虫。治好他太难了,这我不能保证。但是给他提着口气,让他别死了,这事对我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华轻茯扫了一眼地上的毒血,神色倒是如常。毕竟他什么毒没见过,比这个蛊毒更为恶心的毒他也见得多了。
上官婉卿听到华轻茯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您了。”
“有劳倒是算不上。”华轻茯摆了摆手,“估计那侍女也没告诉你,我来这儿不是因为领赏,也不是因为好心。只是因为我和这小子有些交情,我不能让他死了而已。”
虽然上官婉卿也很好奇慕容简溪到底和这个孩童有什么交情,只不过她也知道眼下在治病,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只是华轻茯的这番话,却让她安心了不少。只不过还没等上官婉卿彻底安心的时候,华轻茯的下句话又让她提心吊胆了起来。
“不过嘛,只是不让他死而已,我也没说能保证他活。”
华轻茯冷笑了几声,这几声落到上官婉卿的耳朵里,无疑于平地惊雷。
上官婉卿张了张口,她极力劝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许是得体的场面话,也许是哀求华轻茯让慕容简溪活下来的话,只是这些话她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华轻茯回过头看着表情复杂的上官婉卿,撇了撇嘴:“开句玩笑而已。”
上官婉卿看到一脸认真的华轻茯,她也分不清到底刚刚那些话,哪些话是玩笑,哪些才是认真的了。
只不过华轻茯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华轻茯皱了皱眉,他感受到室内温暖的空气已经有转冷的趋势了,因此他开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行了,看在你是这小子的密友的份上,我特地通融让你进来看了这么久,现在你也该走了。”
说完,华轻茯也不管上官婉卿怎么想,就伸出手推攘着她。
虽然以上官婉卿的体力来说,想要继续留下来也不过是极为简单的事情,只不过她却仍是按照华轻茯的吩咐,乖乖地走了出去。
而在她前脚刚刚踏出房门的时候,后脚华轻茯就毫不客气地牢牢地关上了房门,将温暖的室内和冰冷的室外隔绝开来。
“希望,你一定要活下来啊……”上官婉卿双手合十,放在心口,轻声呢喃道。
而在里屋,华轻茯侧耳听到屋外没有动静之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慕容简溪的后背上:“行了,我知道你在装昏,醒醒。”
慕容简溪睁开眼,咧了咧嘴:“你也不知道下手轻点,我差点被你拍昏过去。”
“你在我面前装昏?”华轻茯冲着慕容简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真的不把我的医术放在眼里啊,这是对你的惩罚。”
“谁敢不把天下大名鼎鼎的毒医放在眼里?”慕容简溪看着华轻茯,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越活越厉害了,再过几年,我是不是要把你从襁褓里抱出来?”
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华轻茯也明白他们未必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慕容简溪这么说,就由不得他不生气了。
他瞪起眼睛,咬着牙冲着慕容简溪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知道,所以呢?”如果不是慕容简溪身上还有捆绑的痕迹,他此刻看起来倒和个正常人无异。他双手交叉往后一躺,颇有些无赖地说道。
华轻茯见到慕容简溪还是这般无赖,有些头痛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让你被这蛊毒折磨得奄奄一息再来,然后我就帮你吊着一口气,不许你死,让你每天每天都被蛊毒折磨,生不如死。”
说话间,华轻茯还不忘冷笑几声,那眼神里的狠毒,倒让慕容简溪这个明白蛊毒发作的痛苦的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慕容简溪吞了口口水,他可不想再回味昨天晚上那蛊毒发作的感受了,对于他来说,他宁愿死都不会再忍受这份痛苦。
“那这样的话,我倒是宁愿一死。”慕容简溪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华轻茯扫了慕容简溪一眼,语气有些取笑的意思:“温香软玉在怀,你舍得?”
慕容简溪当然明白华轻茯说的是上官婉卿,只不过他却只装作不知道一般:“温香软玉?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对,我怎么忘了,你和那姑娘,不过是密友而已。”华轻茯嘲笑了一声,“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真当我眼瞎了不成?”
“你好好治你的病,哪来这么多废话?聒噪。”慕容简溪眼看着华轻茯就要抓住这事不放,因此他连忙皱起眉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可惜他这副样子却骗不过和他交情颇深的华轻茯,因此他收获的只是更多的嘲笑。
纵然是慕容简溪,也被华轻茯的取笑弄得有些脸红起来,最终还是他主动举手求饶:“好了好了,这事是我不对,别提这事了,好好说说我的蛊毒怎么办吧。”
华轻茯见慕容简溪求了饶,也就索性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台阶。笑闹过后,他恢复了正色,皱紧眉头对慕容简溪说道:“这蛊毒极为棘手,我也没把握能解此毒。但是还好,我知道世上有一人能解此毒。”
慕容简溪明白华轻茯在这种事上定然不会和他开玩笑,因此他也忍不住略略正色起来:“哦?那敢问这人是……”
“南疆蛊女柬弦。”华轻茯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个名字,神色间有些不甘,但更多的则是忌惮。
慕容简溪还是第一次见华轻茯露出这副表情,想当初他们初见时华轻茯即将自砸招牌时他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因此他也被勾起了兴趣:“这个蛊女是什么人?怎么你竟然这么忌惮她?”
华轻茯苦笑了一声。他何止是忌惮?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倒不如巴不得遇不见这个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