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她也有过,她也曾经和寒轻羽有着相同的遭遇。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一次又一次地给寒轻羽机会吧,就像是看着多少年前的自己一样,给过去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上官婉卿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荡开,过去的记忆又渐渐苏醒在她的脑子里。只是上官婉卿却没有往下细想,因为她明白,无论自己再想要回到过去,这到底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与其追忆毫不可追的过去,倒不如静下心思好好地把握现在。
因此她的眸子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与平静:“我只想知道,这几日的宴会,你到底想要动什么手脚?”
寒轻羽听到上官婉卿问出这个问题,没说什么,只是垂下了眸子。对于宴会动了什么手脚,她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若是她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上官婉卿有了提防,她动的手脚就毫无用处。
寒轻羽心念微动,也许正好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给上官婉卿透露虚假的信息,从而让她放松警惕,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容易得手。
因此她抬起头,看着上官婉卿淡淡道:“既然我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那我也就不妨告诉你。我确实想要在宴会上动手脚,只不过似乎有人比我更恨你,所以我便将这个机会拱手让人了。”
寒轻羽的话让上官婉卿微微有些愕然,她苦笑了起来。看起来她在楚国果然不受待见,不过是参加了一次聚会,竟然不知不觉树敌这么多。
“那人是谁?”对于上官婉卿的疑问,寒轻羽不过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是长孙皇后告诉我的,你也知道,我在宫中软禁,除了长孙皇后,几乎没有可以说上话的人,所以你这个问题算是白费了。”
寒轻羽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她固然是只能见到长孙皇后,但是同样的她也能见到面见长孙皇后的人。若是日后上官婉卿发现事情不对,她也有得推脱。
“是吗?原来是她。”上官婉卿听到寒轻羽的话面色又重新冷了下来。这个长孙皇后当真讨厌,几次三番因为慕容子澈的事情而找她的麻烦。
上官婉卿对慕容子澈十分敬重,但是因为长孙皇后,她和慕容子澈之间也不由得疏远了几分。
“所以,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打算将我如何处置?”寒轻羽冷冷一笑,面上竟然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杀了我吗?如果这样,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痛快。”
上官婉卿看着寒轻羽这百般挑衅的模样,却只觉得寒轻羽犹如跳梁小丑一样让人觉得可笑。这种拙劣的激将法,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上当,寒轻羽也未免太小看她上官婉卿了些。
“我会履行我刚刚说的,给你刺杀我的机会。”上官婉卿也不想多做解释,她抬手按住了寒轻羽的穴位,寒轻羽觉得舌头一僵,自己又口不能言了起来。
“你便养好精神,等等看接下来的好戏吧。”上官婉卿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这个破败的小屋。
上官婉卿走出小屋后,一脸的不悦:“很好,长孙皇后,我算是记住你了,从此以后,我和你的仇怨便如此定下,不死不休!”
榆火带着上官婉卿回到了原本的住处,榆火见上官婉卿沉默不语,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公主,听说今日已经派兵前去瓦兰国了。”
上官婉卿听到这句话,立刻瞪大了双眼,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是惊愕,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悦:“此事当真?你从何得知?”
榆火将一封信递给了上官婉卿:“这是七皇子送给门房的,奴婢已经先代您看过了信件内容。”
按理来说,榆火拆开上官婉卿的信件算是大不敬,只不过上官婉卿也明白,自从上次的威胁信以后,所有的信件便都变得可疑了起来,榆火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她连忙从榆火手中接过信,细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了这封信,她才微笑出声:“原来如此,看起来这次我倒真是要谢谢慕容子萧了。”
“公主,您吩咐奴婢包的那个方形花瓶奴婢已经包好了。”纵然上官婉卿没说要怎样道谢,但是榆火也明白了上官婉卿的心意,“需要奴婢重新帮您梳妆吗?”
上官婉卿摇了摇头,她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有些轻松惬意起来,这和她平日的冷峻形成了格格不入的对比。
“不用梳妆了,就这般去吧,你记得帮我准备软轿,这次不用马车。”
上官婉卿的府邸远在城郊,离慕容子萧的住处算是颇为遥远,平时上官婉卿去哪里也都是让榆火备下马车。因此她的这个要求显得颇不合情理,但是榆火也没有出声置疑,她只是恭恭敬敬地冲着上官婉卿行了一礼:“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真是期待啊,慕容子萧,你到底在楚皇面前说了怎样的话呢?”上官婉卿抱着花瓶,冲着遥远的天际微微一笑。
软轿摇摇晃晃,这种柔软舒适的感觉仿佛让上官婉卿又回到了婴孩时期被人放在摇篮里轻轻摇晃的岁月。
这般摇晃,上官婉卿也有些困倦了。软轿中途需要更换轿夫,再加上她的府邸离慕容子萧的府邸算是极为遥远,因此这所需的路程便更加之多。
上官婉卿闭目养神,脑中犹如走马灯一样将自己的前世今生都细细历数。她加入了组织,和孩童之间的互相厮杀,漂亮地完成一项项任务,然后便是被组织除掉。
这便是她极为无趣又短暂的前世。
而她的今生则是从水缸中苏醒,伸手捏碎了几个侍女的下巴,利用计谋陷害了上官宫灵,拉拢彩玉——也就是现在的榆火,扳倒陆王后,杀了上官宫灵。
然后便是远嫁楚国,从香料发家,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这便是她极为丰富却又仍然没什么意思的今生。除了慕容简溪的出现安抚了她空虚又寂寞的心灵以外,她的今生也同样没什么意思。
不是提防着别人,就是算计着自己。如此的生活,倒让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同样没有了退路。如果认真去想,她又何曾为了自己而活过?她所走的道路,也不过是寒轻羽的道路而已。
寒轻羽一心想要复仇,想要杀了她。而她一开始从楚王宫一步步厮杀出来,那踏出的血路,不也是由欺辱她的人所织就吗?
她和寒轻羽,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她能够时刻保持理智,能屈能伸,关键时刻懂得舍弃什么保留什么,而寒轻羽只不过凭着腔子里的一腔怨气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从而才会吃了大亏。
上官婉卿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花瓶,竟然觉得这个花瓶也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她一样。她原本不需要送出这个花瓶的,正如同她苦心赠与的好意从来不会被人理解一样。
可是她却还是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仍是这么做了。也许,这是因为自从穿越到这个所谓的“弱肉强食”的社会,她反而能够隐隐激发出微弱的同情心吧。
在上官婉卿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阳光透过轿帘洒在她的脸上,将她姣好的面庞映得通透无瑕,纯净美丽。
当轿子停下的时候,上官婉卿也被这动静所惊醒。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呼了一口气,面上的疲倦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一股不容人正视的上位者的威严。
她从轿子里走出来,让门房通报了慕容子萧,静静地立在门前等着慕容子萧的回应。
过了没多久,慕容子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后,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的笑容:“今日不知道吹了什么风,竟然让上官公主主动拜访,本皇子真是受宠若惊。”
上官婉卿脸上的威严已经变成了随和的笑意,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少女一样可亲:“妾身见过二皇子。”
“你这么见外,倒让我不习惯了。”慕容子萧连忙将上官婉卿迎入了府中,“我想,你是得到了消息才来的吧?”
上官婉卿也没有否认,她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不错,我听说楚皇已经向瓦兰国发兵了,依瓦兰国的国力,灭掉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
“有时候我倒真觉得你冷静得可怕,那灭掉的明明是你的国家,你居然也如此的毫不在乎。”慕容子萧算是半是真心地吐露了心底话,“只不过,如此我反而觉得你更加可亲了起来,既可亲又可爱。”
“为何?”上官婉卿听到慕容子萧这么说,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你该不会想这么说吧?”
慕容子萧只是但笑不语,对于上官婉卿的话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很快地就将话题从上官婉卿身上转移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上:“你拿着什么东西?包得这么严实,是什么宝贝?”
上官婉卿微微一笑,像是被慕容子萧的话逗笑了一般:“二皇子又在取笑妾身,二皇子什么宝贝没有见过,妾身的宝贝也好在二皇子面前献丑?这个宝贝只是妾身拿来给二皇子随意把玩的,对于妾身是宝贝,对于二皇子这种人来说,只不过是平常之物而已。”
慕容子萧听到上官婉卿这么说,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他连忙将上官婉卿带到室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上官公主也未免太取笑本皇子了。若是本皇子什么宝贝都见过,这也太夸大了些,上官公主身为一国公主,竟然见识会比本皇子短浅?只怕是上官公主太过自谦了。”
上官婉卿和慕容子萧有意调笑彼此,因此都特意换了见外的尊称,这么一谈话倒也饶有兴趣,因此上官婉卿索性也懒得换了自称,继续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