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一行人缓步行至跟前。
“烟儿……”清亮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是他来了!
烟落有些羞怯的抬头望向眼前的男子,一袭银白暗纹对襟衫,领口配以烟霞色的掐丝滚边,虽华贵却不显奢靡,眉若弯月,目若朗星,鼻若远山,唇带浅笑,温文尔雅,气质清新如宁静的湖水般。此时正兴致怡然,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目光添了几分灼热,迫得她有些不自在,又是含羞垂首。
“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看见李翠霞,慕容傲浅笑着,正欲拜礼。
李翠霞慌忙上前将他拦住,嘴上说着:“庆元侯大驾光临,已是使我们尚书府门楣生辉,这一拜,我可是万万受不起的。”心中却如嚼了蜜糖般甜,庆元侯果然如民间传言般,无一丝一毫的架子,平易近人。
“咳咳。”正立在一旁的楼封贤作势装咳了两声,眉间隐隐有些不悦。
“老爷。”李翠霞微微颔首,忙识趣的退至一边,不再多言语。
“爹爹,候爷。”烟落依礼福身。虽然傲哥哥是她的未婚夫,但是尊卑等级有别,于人前她还是得叫上一声“候爷”。家礼,国礼,还是国礼在先,就是她的爹爹也不能例外。
“恩。”楼封贤点点头,捋了捋胡须,又开口道:“能得庆元侯为佳婿,实为老朽之万幸啊。庆元侯为人风度雅量更是令人佩服,平易近人,不谙世俗偏见,亦是对老朽触动至深。小女烟落能嫁于候爷,是她三世修来之福份。候爷,老朽年轻之时忙于朝政功名,对家中事务理之甚少,一子二女皆未能亲自管教。他日小女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候爷多担待些。”
话至此,楼封贤望向慕容傲,一双睿利的眸子英气丝毫不减当年,未多作停留,又突然转回了视线,直视着烟落,凝了语调,沉声正肃道:“烟落啊,你此番嫁给候爷,凡事要记得多多忍让。爹爹虽然甚少过问府中之事,可亦知你素来有些脾气。郡王府不比家中,你可要好生收敛着。还有,候爷待你照顾有加,凡事皆要与他商量,听他做主,莫要妄作聪明。安邑郡王虽是你公公,但国礼不可废,你要心中有数。对待长辈更是要悉心照料,克己克职,莫要辱没了我尚书府的门规。切忌!”
爹爹突如其来的正经,让烟落有些无法适从,她顺从的颔首。心中却有一丝疑惑,这番话,本应是她临嫁出门前叮嘱的,何故爹爹会当着庆元侯的面说出来,不知缘何,她总觉着爹爹是话中有话,亦是说给她的傲哥哥听得。
爹爹是在暗示着她,前路不好走,要多听傲哥哥的话么。还是想暗示傲哥哥,安邑郡王不好相处,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呢。
“还请岳父大人放心,我自会视她若珍宝,呵护照顾,不离不弃。”慕容傲沉声应道,眸光含着万般坚定。此前他的父亲极力反对这桩婚事,这楼封贤的话中之意,他岂会不明,眼下父亲表面上虽是同意,只怕烟儿过门之后便会百般刁难,意在使她知难而退,自己求下堂去。不过,只要有他在,谁也伤害不了她。他慕容傲对天发誓,绝不会第二次再让人宰割于刀俎之上。曾经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误,绝不会再犯。
语毕,他上前一步,轻轻执起楼烟落的手,眉目含笑,同楼封贤道:“岳父,今日月色甚好,我想与烟儿一同在这府中走走,可好?不知会不会过于叨扰?”
“怎会?你们去罢,烟落,你可要好好招呼候爷。”楼封贤忙摆手道,又是作揖恭送。
来来往往的府中丫鬟们正在忙碌的收拾着,不时的与他们错身而过。而他却一直拉着她的手,烟落羞怯的想将手抽回,无奈他却扣得死死的,丝毫不肯松手。
“都快是我的妻了,你还想躲哪去?”抬眸,慕容傲目带揶揄,好笑的望着她。更是一臂揽过她的细腰,便往花园中而去。他心情愉悦,缓声道:“烟儿,怎么着,来到你的家中,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客人带路?”
“傲哥哥,今日你怎么想起来尚书府中?”烟落垂眸问道。轻轻挪开了他横于腰间的胳膊,拉了他便往府中花园深处僻静些的地方而去。方才几个过去的是大娘房中的丫鬟,已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了,大婚在即,她不想节外生枝,还是收敛些好,不想招人嫉妒。
“因为,我想你了。”慕容傲突然的停住了脚步。
一时走得有些急的烟落由于他的突然驻足,收不回步子,顺着回力,生生的撞入他的怀中。柔滑的触感,皱褶无痕,是上等的锦缎之料,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似是梅花的芬芳与清冽。
被他顺势拥在怀中,她紧张的不敢挪动半分,安静的听着他强劲的心跳之声,凝视着他喉间的上下滚动。他的声音宛若天籁般清逸,如世间最悠扬的琴曲回荡,摄了她的心神。
他的大手自她的脊背,缓缓游移而上,引起她阵阵轻颤与僵硬,直至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颊。
四目对望间,她丢了魂魄。石榴色的红晕慢慢飞上了她白皙的双颊,似喜还羞。
月,凝冻在夜空,似一面冰块磨成的圆镜,澄净的月光隔着柳条间隙洒落,如轻纱拂过他英俊的脸庞,朦胧似幻。
什么礼教,什么矜持,什么收敛,统统忘至脑后,轻轻抬起手,些许微凉的手指划过他如画般的眉目。婚前有此举动,实是大胆,可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是真实的,而不是一个绮丽的梦,如此温润英俊、尊贵的男子,真的将是她的夫婿,她相伴一生的良人。
“烟儿……”
夜寒风凉,目光交织的两人却丝毫感受不到冷意,温情在彼此间升温。
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灼热,鼻息间如热浪翻滚炙烫,渐渐向她贴近着……
他会是要吻她么?不敢往下想,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心如有小鹿乱撞,期待着……
然而,等待良久却无分毫动静,只有温热的鼻息拂面,楼烟落迟疑了下,睁开眼。却只见慕容傲正一脸好笑的望着她,目带揶揄之色。
顿时心中大窘,原来是她误会了,腾地一阵脸红燥热,如熟透了的虾子一般,红至耳根。她又羞又窘,恨不得当即挖个地洞将自个埋进去。傲哥哥待她一向有礼,无半点轻浮,亦从不越半分雷池。如今倒是她心存遐念,一时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好了,不逗你了。瞧你,总是这般娇羞。”慕容傲扯唇轻笑道,不忍再逗弄她,一手抬起她的下颚,指腹摩挲过她发烫的脸颊。
诱人的红唇近在咫尺,像是受了蛊惑般,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其实很早他就想这么做了,一直害怕自己会唐突了她。
四片唇相贴,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们彼此皆为之一怔。然而他却只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湿润的唇划过她的面颊,凑至她的耳边,小声道:“有人经过,下次……烟儿,我都快等不及你成为我的妻子了……”
烟落的脸益发的红透了,伸手推了推他,道:“傲哥哥,天色不早,早些回府吧。”
“好……”
一双璧人携手迎月而去,缱绻相依,无尽温馨。
纵是难舍,终有分别,慢慢踱至府门口时,慕容傲突然停住了脚步。
“烟落,其实今日我来,是想送你一样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裹,于掌心缓慢打开。层层相覆,尽头处竟是一枚通灵剔透的白玉雕琢而成的梅花发簪,叠叠花瓣,片片晶莹玉润,如水欲滴,看似轻柔如沙,实则坚硬无比。血红色的花蕊点缀其中,格外妖娆。通体取自整玉,完美无瑕。
“傲哥哥,这个似乎很贵重。烟落岂敢收下……”难掩心中的激动,楼烟落颤声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又如此精致贵重。
“再贵重,不过是件饰品,也不过是为我的烟儿作陪衬罢了。”他不以为意,抬起手为她插在了发髻之上,盈月之下,柔和的光泽淡淡的倾斜,如斛珠闪烁,顿时为她添色不少,清新如兰的气质,纯净淡雅,彼此交相映衬,相得益彰。一时间,他失了神,出声赞道:“美,真是美!”
也不知赞的是人,还是赞的是簪。
“烟儿……”他的眸光有了几分涣散,思绪似飘至很远,神情游移恍惚间,轻喃道:“一直戴着它,别再摘下,好不好?”
别再摘下?这可是他第一次为她佩戴呢,缘何用个“再”字,有那么一瞬间,烟落的心中闪过疑惑,不过,却没有细究。
因为,如今还有什么比成为他的妻子更值得令人期待的事呢?
“烟儿,下个月二十八,我来迎娶你过门。等着我……”
他悠扬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那句“等着我”醉了她的心,满满的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幸福,也许就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