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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花灯⑤

原本无光的眼眸波光暗涌,对视良久。

缓缓开口打破两人间的宁静:“既然我不愿点花,你也没有故事,那便就此别过。”

在我抬步那瞬,他也幽幽起唇:“我这辈子只收过一个徒弟。”

我与狐九对视一眼,他自主回避,走到不远处的石桥上倚靠,偶尔看看升空的花灯,偶尔朝我这边瞧瞧,随时关注这边的情况。

“那个时候没有花灯会,却有点孔明灯的时节……”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答应徒儿什么?”灵动的少女一脸贼意地笑问。

他早已习惯这个玩心四起的徒弟,一改往日的古板严肃:“为师自然记得。”那是先前为了督促她好好练习马步,扎实基本功,才与她约下的条件,在她练得扎实后,陪她完成一个心愿。

他是天界小仙,专为天庭元老点灯,也就是所谓的点天灯,天界的昼夜全由他来控制。他虽没有气吞山河的本事,却也曾在人间混得风生水起。因本质为仙,不可与人过深交往,更不得乱收弟子于身侧。

他最初看上这个徒弟就因她良好的筋骨,一看便知是拥有仙骨的可塑之才,却不料带回来后发现心思不在正道上,成天想着吃喝玩乐,遥想红尘烂事,让他懊恼不少,却也不舍得遗失,只能一步三摇头地绞尽脑汁使其“改邪归正”,却不想灵光一闪的约定方法凑了效,让早起贪黑,刻苦专研,也让身为师父的他看了颇有欣慰。

见她略带兴奋地搓手,语气放得比以往柔和:“你完成了约定,为师也将履行约定,陪你完成一个心愿。”

见师父应得爽快,并未找理由搪塞,心中欢喜更深,猛地扑进师父的怀里:“师父,徒儿想去看孔明灯,可以吗?”灵动的少女笑容洋溢,毫不掩饰眼中的兴奋仰头直盯师父,毫不在意现在的行为是否越矩。

他深看弟子一眼,嗓子有些干涩暗哑:“好。”语毕,将其拉开,便负手离去。

小徒弟呆楞在原地,不过转而笑得灿烂,师父是答应她了!喜悦冲进大脑,兴奋得双脚离地,恨不得跳到天上去,还不忘用手比划着师父教的新动作以表自己的兴奋。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下山了!

点孔明灯的时节在明夜,她兴奋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出兴奋思绪,明天该穿什么好?会发生什么趣事?听说点孔明灯可以许愿,那许什么愿呢?

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沉沉地睡去,直到太阳洒进才幽幽转醒,不过眼神迷离半秒便一个跟头翻了起来,兴奋之意再次涌来,冲醒了大脑。

“师父!师父!”一边穿着最后一件外套一边向外跑,直到看见白色身影才急匆匆地刹车,“师父,原来你早醒了啊。”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床,也是第一次看见晨雾中的白衣师父,好似仙人误入凡尘,带来一片光辉,不免看得有些呆了。

“为师哪日比你起得晚?”负手回头,朝阳透过树荫洒下点点斑驳,晨雾渐渐散去,恍若仙境化作凡尘。

不好意思地吐舌偷笑:“都是徒儿的错。”她欢快地跳到师父身边,再细细打量了一番,“师父,我发现你越来越有仙人的味道了!”

他听闻一愣,面色柔和地点了点这个小徒弟的额头,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师父一笑换来徒弟惊呼:“哇,仙人笑起来真美!”毫不吝啬地赞美,“云雾缭绕,飘然出尘,简直是仙姿妙曼,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男子!”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够完美,绞尽脑汁,憋出几个词,“惊鸿一瞥,秀色可餐!”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师父,今天真是她的幸运日!

师父听闻他这个小徒弟用了毕生所学来形容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啊!”他该拿这个精灵古怪的徒弟如何是好。

“师父的美只因天上有!”笑容浓郁,恨不得把自家师父捧到天上,讨好意味浓厚。

深知徒弟心思的师父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了不扫她的兴,也十分配合:“说吧,还想干什么?”

被戳中心思的小徒弟嘿嘿一笑,食指在空中缓慢画了个圈,随后指向自家师父:“懂徒儿者莫过于师父也!”颇有撒娇意味地拉起师父袖口的一个小角,好似邻家小女孩般略带羞涩地摇了摇,“听闻在孔明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愿后,再将孔明灯升于空中,被天界神明看到就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徒儿也想去试试。”

身为天界小仙的他对此嗤之以鼻,这些孔明灯根本无法上升到天界所及的高度,天界之人也不会有闲心去实现这些愿望,都成了谈笑话题,可他也不愿让徒弟失望,索性答应,惹来徒弟一阵兴奋地尖叫,拉着她的手更为激动地摇晃起来,让他也不禁被这喜悦的氛围感染。

“谢谢师父!”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师父的脸上蜻蜓点水,白皙的脸蛋上多了层粉扑扑的红,“徒儿最爱师父!”说罢,一蹦一跳地回房梳妆打扮去了。

徒留师父僵硬在原地,目光紧锁离去的背影,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还未走到河道旁便能远远看到缓缓上升的孔明灯,徒弟兴奋地加快了脚步,河道旁极为热闹,石桥上,木屋下皆是贩卖花灯的摊贩,灯纸图案多样,十分精美。

徒弟的目光被一副山水图的孔明灯吸引,死缠烂打后终是让自己师父给自己买下了这盏孔明灯,背对着师父偷偷摸摸地执笔写心愿,偶尔回个头以防师父偷看。

“被徒儿防得跟贼似的。”他不由感慨,惹来徒儿不满。

“师父,你也可以背着我写的!”

这倒让他有些无奈,让她看都成了不该。

不知她在背地里捣腾了多久,终于心满意足地将孔明灯藏在背后,转过身来,还颇有理的头头是道:“心愿若是被旁人看去就没办法实现。”然后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师父放心,我也绝不看你的心愿!”说完就把自己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抛之脑后,点着脚尖试图偷看师父的心愿。

手指在她额头上微微用力一点,点起的脚尖重心不稳地落下,她心虚地揉了揉额头。

两盏孔明灯缓缓上空,等下双影,一个满脸兴奋与期待,一个淡然凝望,悠悠烛火在夜风中摇曳,衬透着纸上的山间水景,笔墨染愿。

“快走。”粲然一笑,如沐春风。

“师父,你刚放花灯时许了什么愿啊?”她紧跟着他,追问道。

他笑得高深莫测:“天机也。”星火和烛光点亮河道,能清晰的看见他脸庞的笑意。

她撇撇嘴,嘟囔道:“说说看嘛。”

“天机不可泄露。”

他把故事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习惯性的身手想去倒茶,才发现自己还在外面。

“后来呢?”

又一年点灯时节。

还是那么玲珑多怪,只是口若含珠丹,同簪系晶莹耳坠,淡妆点点,迷煞旁人。那双耳坠是近日才戴上的。

“师父,他生的好看,前几天已经向我爹提过亲了,这耳坠就是他送我的呢!”指尖触碰耳坠,欣喜之意毫不掩饰地展现在脸上。

拿着花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笑容:“此番甚好。”

或许是因为点灯时节,让她不由地想起第一次与师父同游这里的情形。

“对了,师父你上次许的愿还没告诉我呢!”自然地将师父挽住,从第一次和师父来点灯她就发现师父只有这一天对她最好,什么都依着她,所以她才敢借着胆子在这里胡作非为。

他身子一僵,转而柔和:“等你出嫁那天我并告知。” 他看着她羞涩的容颜,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最初那蜻蜓点水的吻只是对一个师父单纯的谢意,他当真是想多了。

手中的孔明灯缓缓升空,上面只有徒弟稀稀拉拉写的几个愿望。

“师父,你为什么不写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说得有些感慨,跟他想得出入很大,但确实已经实现。

徒弟并未多想,欣喜地看着满天的孔明灯:“若是将灯变成花,荡漾着小火苗升天,那该是多美的场景啊!”徒弟无意的一句话却深深记入了师父的心里。

那天,她嫁衣红似火,美人颜如玉;那天,他一身青衣,醉卧山林。

她的婚礼上收到他送的礼,一个信封外加一个点着灯的莲花。当她手捧青莲时,青莲缓缓上升,如孔明灯般升于高空,怀揣着他的心愿。

上,言:点灯节愿:徒儿快快长大。

第二个愿:看徒儿嫁衣如火。

如今两都如愿,只是新郎不是他……深山旧林,这个与徒弟共度数年的林子,袖袍一挥,指尖微点,数朵野花缓缓上升,花蕊成火,照亮整片树林。远方,鞭炮声响,一朵青莲缓缓上升,在空中与之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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