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水，只能用衣袖简单地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低头见他的手已僵得无法动弹，不自觉地握了上去，一股冰冷入侵而来，如同赤手握了团雪。
两人并肩而坐，相默无言，空气仿佛在此时凝固。
沉默许久，狐九开口打破这样的沉寂：“他们的目标是我，到时候我找个机会让你先出去。”
我猛地侧过头：“你想自己去救那些狐狸？”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就算没了法力，王还是王，对自己子民的感知度要比其他的妖高，在来到这个房间之前，他明显感觉到小狐妖的气息。
“你告诉我，我去。你现在的身体连站起来都费劲，你该清楚你擅自行动的后果。”
“我是他们的王。”狐九的双眸锐利，即便身体虚弱也依旧掩盖不了那一身王者气息。
我冷漠地与他对峙，声音冷了几分：“我只知道你是我半生瘾的员工，你现在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狐九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知道吗？我们狐妖一族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狐九侧靠在墙上，眼睛微闭：“我们狐狸一族有个规矩，万事先自报，在不能确保自身安危的情况下，除了妖王可以奋不顾身外，还有……”眼睛缓缓睁开，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妖王的妻子。”
脸上的神情一愣，态度依旧坚决：“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好好给我养伤，明天我还得靠你出去。”
“小妖。”狐九的声音很轻，轻得若不仔细听就恍若幻觉一般。
“恩？”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了几分。
“你若是把他们救了，你可就是我狐妖一族公认的女主人。“
淡看他一眼：”你不出现的话没有人会知道你也在那儿。“
“可是我骗不了自己。”也不等我说话，手覆在胸口，“他们在刚才那条路上，这个房间和刚才的鱼馆之间应该还有个房间。”
我了然地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再不回去，小逆该饿了。”随后朝他安抚地笑了笑。
这扇将例外全然隔开的铁门有一个小窗口，我朝窗口敲了敲，见没人回应便一直持续这样的动作，直到外面的鬼影不耐烦地打开小窗口。
“你……”鬼影气愤得还没来得及发火，一阵迷香扑面而来，直直地没入鬼影的体内，“最后一包迷香就送给你了，好好享用。”话刚落，门外的鬼影身体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手指附在小窗口上，一棵小树苗从指尖冒出，鬼鬼祟祟地向外探出个脑袋左右张望，确认在没有鬼影行走的情况下开始快速生长，藤蔓沿着小窗口向外爬去，攀附着铁门蔓延到倒下的鬼影身上，将鬼影环环缠住，尖头的小树苗探入鬼影腰间的钥匙环，似乎在想办法将钥匙取下。
藤蔓的力量终不敌钥匙环，无奈之下只好另谋他路，小树苗像是有灵性般随着藤蔓的蔓延来到钥匙孔口，单片叶子紧贴在孔口向里看，随后叫来一条较为坚硬的藤蔓，坚硬藤蔓在孔里不断捣腾，只听“咔”的一声，门在无阻力的情况下微微开启一道口。
满意地拉开门，回头叮嘱狐九：“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狐九闭了闭眼算是答应。
这里的小道异常复杂，来时没有视觉感觉不出，现在往回走倒是感觉这条路长了许多。手指在潮湿的墙壁上摸索，偶尔用指尖轻敲两下，直到这面墙给我的回复是空洞的声音为止。
空的？
步子停下，确定没有鬼影的情况下，面对墙壁而望。这面墙跟其他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敲打的声音却空洞许多。
现在地方是找到了，却不知如何进去。
将掌心贴于墙面，试图将生命源渗透进去。
一股强烈的生命迹象在墙的另一头乱窜。
思索片刻，一股力量融汇于掌心，渗入进墙体，墙面数道裂痕展开，与此同时，脚下如同生根般，藤蔓迅速向外蔓延，攀爬上墙壁的裂缝处，从裂缝处开始填补，交错布满，整片石墙成了一片藤蔓，叽叽喳喳的声音开始流露出。
藤蔓上的树叶开始疯狂地长出、长大，将裂成小碎块的石墙包裹在其中，然后缓缓移开，藤蔓缓缓缩回，不发出一点动静，直到藤蔓全部攀附在地上，包裹着碎石块的树叶才悄悄展开，细小的随时落在地上。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狐狸看到这一幕都鬼使神差地听了下来，狐狸本就聪明，见到墙体裂开非但没有兴奋得大呼小叫，也没有见到墙被打开一哄而散地逃窜，在这一刻反而安静得可怕，所有狐狸聚集到一处，各个眼中都流露着警惕与防备。
直到一只躲在后面的狐狸突然有些疑惑地发出了声音：“我怎么问到了王的味道？”
众狐狸齐刷刷地回头定向他，在他一脸无辜地眼神下都嗅了嗅空气，最后齐刷刷地看向我，他们的动作如出一辙，准确的说是盯上了我的衣服。
这才发现，这件外衣是在躲黄蜂时狐九给我披上的，至此之后就一直穿在我身上。
“你是谁？”最先发出疑问的狐狸身子散发出亮光，转眼化为人形走到我面前，是个俊美的少年。
“他们都唤我为小妖，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少年凑得近些，再次仔细地闻了闻这件黑色外衣的味道：“这是我家王的气味。”抬眸与我对视的那一刻，眼里夹杂着一抹危险的意味。
对少年的反应不惊反笑，有这样的子民，看来狐九这个王当得还不错。
一脸坦然：“恩，这衣服是他的没错。”
见我没有半分隐瞒，少年的警惕稍微放松些，他看了眼完全变成小碎石的墙：“这是你的杰作？”
“是。”
他不动声色地朝我瞥了眼，又细细揣摩那面被毁掉的墙，突然灵光一现，眼中带着明显的八卦和兴奋，连语气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你不会是我家王的女人吧！“
神情一顿，原本以为那个所谓的规矩只是狐九开的玩笑，没想到在狐妖一族真有这么个说法。
少年毫不见外地又凑近闻了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恩，有我家王的味道。”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点头道，“很强烈的味道。”
“……”
这群狐狸跟狐九一样，在八卦面前显然忘了逃生这事儿，果然有其君必有其臣。
“既然你们没什么求生的欲望，那我就先行告退。”
“别呀！”少年赶紧上前将我拦住，“既然是我家王的女人，那就是我们半个主子。”
“原来你在主子面前没羞没躁。”我冷眼看他。
少年可爱地吐了吐舌：”那我家主子在哪儿？“
淡然道：“再不出去你连你家主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少年一惊，神色微变后迅速归为平静，语调却不再漆皮笑脸，更为严肃：“我们王怎么了？”
“你现在该跟我讨论的是怎么出去，如果你们想等死，我现在就可以走。”
少年见我态度坚决，一改不正经的态度：“我信你，我们先出去。”
我将燃骨扔给他。
少年稳稳地接住，看到手中的东西有些惊讶：“燃骨！”
“既然你知道是什么那我就不解释它的作用了，狐狸是出了名的聪明，你们凭它完全可以出去。”
少年对我的决定感到惊讶：“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明天一早，在出口处做好埋伏。”顿了顿，正视他，“顺便迎接你们的王。”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方一只小狐狸仰头一脸天真地问着身边的老狐狸：“那个女人是谁呀，闻不到狐狸味。”
老狐狸摸着下颚虚有的长胡：“好像是我们王的女人。”
小狐狸听言，眼睛瞪得大大的，光彩照人：“那她岂不就是王妃！”
老狐狸一巴掌给小狐狸扇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什么王妃，那明明叫王后！”
小狐狸捂着被扇的脸，委屈地低声愤愤不平：“师父，你怎么又打我！”
我才踏出这房间，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鬼影，身后的少年眼珠一转，眼疾手快地朝身后的狐群打了个手势，自己快速上前打了鬼影两下，转身就跑。被打的鬼影哪儿忍得下这口气，也没看清究竟是什么打了他，一股脑地追了上去，倒是忽略了站在一旁阴影处的我。
狐狸在世人眼里一直是阴险狡诈的主，这次被捕也是中了敌人的计，早就怀恨在心，现在有机会出来了，大仇不报非君子也，下定决心要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也算对得起他们王平日里对他们的教导：欺我一尺，还他一丈。
趁着迷香还有效，我赶紧回了原本的房间。
铁门与地面的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狐九眯眼看过来。
“回来了。“
“恩，回来了。”
在平常不过的对话，仿佛这不是牢狱，而是在家一般。
“外面好吵。“
“恩，都是你可爱的子民搞的鬼。”说罢，我的嘴角微微翘起。
狐九听言，也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一脸宠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