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正奇怪他为何不言不语,身子便被一道力量拉得向前倾去,落入一个湿哒哒的怀抱,这个怀抱很紧,比跳崖时抱得还紧,紧得让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
“没事就好。”带着强烈的复杂情绪的声音将我所有的话都吞入腹中。
狐九突然把我放开,眉头紧皱,眼神飘忽,不清醒地晃了晃头,将手捂住额头,大拇指按压太阳穴。
“怎么了?”我下意识看了眼他手上的伤,怕是蜂蛰后引起的问题,可那些红肿已在他自身的力量消失不见。
狐九勉强睁开眼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今天几号?”
“八月十五。”
“该死!”狐九低声咒骂,“月圆之夜。”说罢,便起身打算继续前行,却被我拦住。
“你的衣服。”他只把我的衣物烘干却没管自己。
狐九看了眼自身湿透的衣服,并未多管,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过会儿就干了。”
我深看他一眼,狐狸对自身形象的重视是与之天生,他次番行为在我看来相当不对劲,想了想却也没多问。
突然,一阵阴风向我俩扑来,狐九目光一狠,一把将我推到安全距离外。
阴风围绕他转了一圈后停在狐九面前,黑色成团形成一道黑影,影子若隐若现,最后幻化为人形,那个长相不是别人,正同我一模一样,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模仿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我无论如何唤狐九他都好似看不见听不见。
“幻象”我低声自语,就像之前的我一样,陷入怨灵的幻象中的人是听不见看不见外界的人和事,而外界的人能清楚的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无能为力。
由于怨灵所选对象的不同,它已不如之前对待我这般“友善”。狐九毁了它储存怨气的地方,还想毁掉制造怨气的地方,它自然要发怒,这极具攻击力的行为纯粹是为了报复。
别看狐九平日里玩世不恭,此时早已恢复骨子里应有的狠劲,对于怨灵的攻击,他不避不让,五指越发用劲猛攻。
风声劲,草木摇,疾风相攻,电闪交错。
见狐九将对方打得频频后退毫无招架之力,心中担心他的紧张感微微放下,以狐九的实力,这些擅用歪门邪术的小鬼魂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然而,天色骤变,乌云团团将艳阳围困,只见狐九原本连续发力的手突然抽回,用力地捂住胸口,像是瞬间失去力量般单膝跪地支撑自己。
这一幕让我一愣,正想要上前关切,鬼影的速度却比我更快,化作风一般出现在狐九面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当着我的面直生生地捅进狐九的腹部,就我的角度而言,便是“我”捅了狐九一刀。
我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小,手腕一转,燃骨出现于掌心,我想都没想便朝鬼影弹去。燃骨中所孕育的是冥界之气。鬼怕什么?除了阳气便是地狱的死气。燃骨从他身体穿过,那一瞬间燃烧灵魂的痛苦感让其避之若浼。本还想趁此机会进攻的鬼影在燃骨的“威胁”下散开成风向回退去。
我将燃骨收回,回头见狐九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头,哪儿还有之前攻击别人的强势,心跳几乎停止:“狐九!”
他的手依旧捂着胸口,任腹部的血液自流,好似胸口比腹部疼上百倍。
“没事。”他想起来却疼得满头是汗,自我恢复的能力在此时丝毫不起作用。
狐九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见天色转暗,失血过多导致脸色难开的他,神情又沉了几分。
一来便按住狐九手腕的我感受到他的脉搏逐渐衰弱,当机立断朝他的颈部探去,平淡的脸上黑了不少,来自黑暗气息的怨灵给他的一击外加不知是什么力量的阻挡,将他的生命力逐渐带得衰弱。
我将手指紧握住他,一股生命力朝他的体内涌去,与他的血液相融。
狐九的神志开始不清,我连忙用另一只手不挺地拍打他的脸:“狐九,狐九!”
握在他手上的手紧了紧,心中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恐惧感,脑海里不受控的反复播放的画面在告诉自己,无论是驭晷还是曦靥,无论是三无让我转交天衣还是昨日鬼影给我的幻象,都无不是在告诉我一个事实:我丢了万年前的记忆,而那段记忆里有一个时刻与我相关的人。
那时的我还属于人类的范畴,经历着人类该有的生离死别、儿女情长,而眼前这只生命正在流失的狐狸,在当年不惜与天相对,以命换命。哪怕我再不愿相信那段过去,此时此刻我都不得不承认,哪怕我已丢失了万年前的记忆,狐九的出现都已经改变了我如今的生活,是他让我万年沉寂的心有了不一样的波动。
“狐九,狐九,醒醒,狐九”生命源的力量越来越强,连围绕在我周边原本已在打斗中被摧毁的草木都已唤起了新的萌芽。
“好吵”苍白的唇动了动,狐九将还在传输生命源的手收回,切断了传输渠道。
他久违的笑了笑,视作安抚:“原来小妖也会担心我啊恩,有进步。”
见他醒来,心中松了口气,尴尬地撇开眼,将目光转向他受伤的腹部,那把匕首还插在他身上,由于生命源和他本身的自愈作用,血相对止住。
狐九握住刀柄,眼睛闭了闭,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帮我把它拔出来。”
手指微动,曼佗罗花粉被捧在掌心。
清淡幽雅的花香飘向狐九,狐九立马将我拦住,唇色煞白,却笑意不减。他看了眼我手中的花粉:“你这是要救我还是想杀我?”
我拍开他的手:“它有麻醉效果。”
手腕再次被他握住:“曼佗罗花全株有毒。”麻味辛平,主五劳七伤多食令人见鬼狂走,久服通神明轻身
我皱了皱眉:“你不信我?”曼佗罗有毒不假,但把握好用量便可作麻醉药来使用。
狐九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按下:“我不打麻醉。”
对他的做法我十分不解,与他对视良久却发现他的瞳孔呆滞,眉头微微皱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是疑问是肯定,将曼佗罗收回,轻抚上他的眼睛。
“没事。”狐九将我的手拉下,对这番情形他习以为常,“过晚今夜就能恢复。”
“怎么会这样?”
放在心脏位置的手动了动,笑得无奈又坦然:“天谴。”
心跳一顿,我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目光飘忽,重回到他的腹部。
手放在刀柄上,说话的是声音有些哽咽:“忍着点。”
“嘶——”狐九咬牙,剧烈的疼痛在瞬间遍布全身。
我不懂医,也不会随身带什么草药,只有将手放在距离伤口几公分的位置,向其注入生命力,让伤口愈合得快些。
一阵寒风吹过,随后是雨前的狂风,不是刺骨的寒,却乱了两人的发。仔细一听能听到远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水逐渐转大,雨声离湖泊越来越近。山林里的秋雨不似城镇里阴绵,更像是盛夏的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给人半点准备。
翠绿草丛中,一道人影扛着一个虚弱无力的人快速奔跑起来,穿过茫茫大地,穿入茂密丛林。两旁的大树好似通了人性般,在生命力的绽放下向两边生长,把横在中间的树枝纷纷折段或移开,给两人的路途减少了不少的阻碍。
“为什么要跑?”一只手被我抗在肩上,脚下尽量用力气跟着我的速度从而减少我的负担。
“你现在这样根本不能淋雨。”我料到他想做什么,脸上难得多了其他表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别想用你的法力去避雨。”
将他的是手臂往上抬了抬,另一只环在他腰上稳住他整个身子的手使了点以防他掉下去:“伤患就该有伤患的样子,你再乱用法力死在这里,我可不会管你。”
狐九一听,沉默了,只是嘴上的笑怎么也掩盖不住。他虽然不觉得受了伤淋点雨有什么大事,但他现在决定欣然接受帮助,反正后面是被雨追又不是豺狼饿豹。
他侧头看着这个身子娇小却努力搀扶他的人,尽管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他却能从身旁人的呼吸声里听出一丝难得的紧张。
“慢点跑,我还死不了。”语气里更多的倒是和往常一样的调侃。
“你在这儿死了更好,还可以化作养料滋润我的同伴。”
为了让整条路的树木移开位置同时还让其判断方位,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都倾力而出,现在还要扶着一个人同从远处急速而来的雨比速度,有多久没这么身心疲惫过了。
狐九笑出了声,只是随之而来的腹部疼痛感让他不由流了身冷汗,强勾着唇角打趣:“话随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
“闭嘴!”
“口是心非的女人!”刚说完脸色就变了,“鬼影追来了。”失明期间他的听力比平常要厉害百倍,鬼影所产生的风声跟其他不同,再加上独有的死亡气息,不禁让他脸色暗沉。难看的脸色下更多的是恼怒,原本小小的鬼影一招就能让其毙命,结果正巧碰上月圆之日成了大敌,让他气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