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另一只手附在山洞口,生命源向内蔓延,最后被一道道阴暗的气息打回。
叹了口气,又望了眼无法一眼看穿的山洞: “里面没有了生命力。”
狐九回头看了我一眼,拈指间一叶,风雨兼程。
我和狐九将两位看过最后一眼光亮的老人埋葬在此山的风水位,一束白菊出现在手中,轻轻放在两坟之间。
在离开之际我听到山洞那方有坍塌的声音,脚下有微微的震动感。我看向走在前方的狐九,他出奇的安静,只是那身上微微的暗光诉说着他此时的行为,那是动用灵力才会产生的微光。
我走到他身边,见他棱角凌厉:“山洞毁了。“
“恩。”
“险恶的人心还在。”
“那就一起毁了。”威压尽显。
我赶忙上前拉住他:“你想让他们陪葬?””长辈白发无子养,这是不孝,将孤老寄于山中任其自灭,这是失孝。既然丧尽天良,不如一同毁灭。“黝黑的瞳孔渲染出残忍红光。
我愣了愣,拉住他的手突然松开,笑容逐渐浮现在脸上:“你还挺可爱。”走到他跟前,“走吧,一起。”
狐九对我的态度变化有些不解,一直盯着我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我自己回答。
“懂孝的人不会太坏。“
狐九瞳孔微动,将我落下的耳发别在耳后,勾唇一笑:“什么鬼逻辑。”
想要回去需要重新翻过外围这座高山,下山容易上山难,我和狐九对视一眼,默契地四处寻找其他可以通过的捷径。
“这里有路。“我闭眼将手附于土壤,“只是……”
狐九寻声而来,这是山体本身裂开的窄缝,只能容一个正常身体的人侧身通过,他拍了拍窄缝周边的山壁确保安全,又衡量了下自己身体的宽度,好像……过不去。
我睁开眼,目光穿过这条窄缝:“只有这处较窄,里面有路,只是……会绕很长的路,至于路途上会有什么我并不清楚。”
“嗯。”狐九将手上的灰擦去,沉思许久后又换作一脸悠然,“就当长途旅行。”说罢,一个闪身,一只通体纯白的狐狸悠然地蹲坐在窄缝那头,转而重新变换成人形。
我闪身而过,趁他在变为人形之前使劲揉了揉狐狸脑袋,笑道:“果然还是本体比较可爱。”
狐九不怒反笑,笑得十分欠扁:”既然你已经看过我的肉体,是不是该负起相应的责任?“
我认真地从上至下放肆地打量他一遍,随后别扭地别开了眼:“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狐九见好就收,脸上的笑容十分惬意,好似在游山玩水般。对于两个闲来无事的人来说,回程的路途长短并不重要,不快不慢地走在越走越宽的山路上。这像是两山之间的天然屏障,一条翡翠小路贯穿其中。只是越往前走,狐九的脸色就越沉重,动物对危险有天生的警觉,何况是以狡猾著称的狐狸。
我低头看了眼狐九在脸色阴沉时下意识拉住我的手,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没有抽回也没有说话。
翡翠之地几乎全是天险,山中凶猛野兽居多,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山石嶙峋,穿林而行,不觉艳阳天的热气,反而多了阴森的清凉,在正午时分,阳光直下也不过是透过密叶树梢洒下点点金光,这已将近傍晚,林中光线暗淡下来,再加茂密树林和两侧高山,这里几乎与黑夜同色。
“看来老话说的不错,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狐九打量着四周说得随意,只是那握住我的手略微的紧了紧。
“可惜危险的地方上不去。”那陡壁想要上去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狐九的脚步停下,拉着我向旁边的林子走去,在一处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停下,转身看向我:”今夜就在这儿休息。“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
我点了点头,摸了摸周边的树木,倒是得到了个有趣的信息。回头见狐九没有看来,习惯性的放轻脚步向远处走去。
狐九本以为我是去找柴火,坐等良久却没见有人,皱了皱眉,索性起身寻找,在林中七走八拐,隐隐听见流水声,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出现一幅美景。
红晕夕阳已换位给皎洁月光站岗,清冷的幽光笼罩在一弯流淌的河水上,泛起银白波光,几如鱼鳞般闪烁。
清凉河水中,女子解开如墨的秀发,披散而下,微微弯着身子侧着头,隐隐素手带起河水洒在头发上,水光滑过黑发,轻盈的滴淌而下,溅起叮咚的水月音色。
月光洒在那纤细的躯体上,就如拢了一层琉璃瓷色一般,盈盈生辉,陪衬着那夜色中的河水迢迢,酝酿出一层薄光如雾,女子坐在河水边的大石上,周身被水光衬得光华流动,就如星光围绕,缥缈不沾尘烟。
狐九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抹身影,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以及心中最初的燥热感,这种感觉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现如今又感觉有些陌生,却让他心动不已。
他并没有立刻过去,缥缈的身影好像受不了惊动,似乎一点动静就会让那身姿随风而去,就像曾经的她在他怀里逝去一般,可尽管这种宁静的恐惧缠绕他心,更多的则是让他恨不得立马伸手抓住她的冲动,牢牢地将她守在自己的身边。
曾经的他不懂犹豫也没有彷徨,这是如今的他一旦跟这个女人沾上边的事情他都会犹豫徘徊,只是由本体而生的性子依旧在告诉他,此时此刻,征服和掠夺才是一切。
一念决定,狐九大步流星地朝河边走去,鞋踩树叶的声音明显,我一回头便与狐九那双散发着野兽捕捉猎物时才有的精光对上。
月夜下,那双势在必得的红眸惊得人心悸动,让我一瞬间忘了手中的事,他眼中的欲望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让我的心产生了一些异样。只是在他还想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我猛地回过神来,一手挽过水面,顿时掀起一片水花,水花的突来时狐九闭了闭眼,我借此转身欲躲却被他快速拉住手腕,一个没站稳,跌入水中。
“狐九!”落水之际我第一反应便是抓住那条希望的绳子,却不料把对方也拉入河中,还好河水不深,只是没入腰际。若说我怕的是火,那么厌的便是水,常青与乌木不同,湿哒哒的感觉我十分不喜。
狐九被我抓住的手一个反手用力,将我拉入他的怀中,湿透的衣物在水中紧贴,笑意不减:“人类常说,在最危险的时候下意识叫出的名字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他轻柔的将我打湿的发弄到身后,这一次比以往都要轻柔都要缓慢,动作十分暧昧,指尖在我肩上扫过,泛起点点瘙痒。
我皱了皱眉,眼眸恢复以往的淡然,对视着狐九情绪涌动的双眼。
“原来小妖最信任的人已经是我了啊……”话里略有深意,在肌肤相贴的水中却无不显得暧昧。
月光下,他深邃的双眸凝视着我良久,突然将我环抱于他怀中,侧头将唇靠于我的耳际,语气里透着复杂的无奈与惆怅:“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想起来么……”他似乎并没有要我回答的意思,唇在我的耳际轻轻地吻了吻,又好似绅士般将我放开,没了其他过激的举动。
这个平静的夜有两颗不平静的心。
我看着狐九,轻声说道:“今天被幻象缠绕,我有看到些东西。”
狐九嗓子一紧,沙哑着沉声道:“看到什么?”
“看到……“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与天抗衡,以命换命。”
我的描述很简单,却在狐九的心中重重地击下一锤。
我微垂双眼盯视水面,水面上倒映着狐九的身影静静摇荡,明知故问:“你说,那个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是我么?”
狐九沉默了许久才沉沉地说了声:“是。”
“那不惜遭受天谴以命换命的人……”后话我没忍心再说下去,目光紧盯着水面中的两道人影。
“如果救你的那个人最后化成了花被吹散的话……”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可两人心中都明白,只有看到的和经历的人才会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没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狐九,他缓缓从水中走出,在朦胧的月光照射下,他染上血红的双眸说不出的美,配上那凌厉的五官,在傲然中多了一股妖娆,可那抹身影,在今夜却多了些孤傲。
我随后上了岸,两人相视无言。狐九将我的手拉过,一道温热的热量从我的手腕处向全身扩去,被浸湿的衣物只在瞬间蒸发干。
见此,狐九满意地放开我,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拉着我的手却没松开。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不言不语,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安静地度过了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