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墨气得刚想转身却又被林少哲叫住了,音量明显低了许多,“路子墨,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出院。”
路子墨手一抖,连忙转身,“不行,你不能出院。”
林少哲嗤笑,“怎么,你不会想说我病入膏肓了吧?”
路子墨没说话,林少哲干脆拔了手上的针管,“算了,你不办,我只好自己逃走了,我真有事儿。”今天在围脖上看见一条谣言,说有人在巴黎看见了天王萧琛,并且有一女演员出车祸了。
林少哲当时一急,也不知怎么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便不省人事了,刚醒来心里便全是这事,心里担心着出事的是不是夏冰,因为人在国外,林少哲也打不通她的手机,最后逼急了只能在QQ、MNS、围脖上留言,可是皆没反应。
他下了床,路子墨却依然不让他走,“林少哲,你可以作践我,但是请你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少哲郁闷,“那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得了什么病,非住院不可?”
路子墨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继续麻木说下去,当林少哲听清楚的片刻,不禁冷笑,托起路子墨的下巴,“路子墨啊路子墨,你全家都得癌症我都不会得,你干脆改行当编剧好了,接下来,你是不是会继续诅咒我出车祸,然后得老天庇佑,成为唯一一个幸存者,可惜又倒霉失去了记忆,然后得你相助照顾,最后爱上了你,然而正当要和你结婚的时候忽然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你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情,最终上演了一场生不相融,只能共死的悲催生死恋?我靠,真他妈好一出虐恋大戏啊,嗯?”
路子墨被林少哲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拿出化验单和诊断书扔到了桌子上……
趁着林少哲怔忪的瞬间,路子墨便转身离开,下一瞬间,眼泪弄花了妆容,她一向热衷烟熏妆,因为越浓的妆容越能掩盖住一些东西,比如对林少哲的爱,比如对自己的悲悯,她终究是选择了背叛林少哲,背叛林少哲的父亲林魏国。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天威集团另一大股东安排在林魏国阵营里的棋子……
此刻的林少哲伸手去拿过那张诊断书,两秒后,诊断书便被抟成一团,在空气中划过有没的抛物线,落进了垃圾桶。
“什么狗屁。”林少哲说完,一脚踹开门,出了去,却未料门外都是小护士和保安,一个小护士嗫嚅道,“先生,您属于重症病人,需留院,眼下还不能出院,待会医生就会赶过来,所以。”
林少哲嗤笑,眉眼里全是愤怒,大吼一声,“都滚开!”
他这边正说着,不远处有一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林少哲的爸爸,对视了几眼,林少哲浑身的火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熄灭了,于是他转身进了病房,然后把门反锁了。
门外砰砰敲得直响,直到医生赶来用钥匙开了门,大家又是一拥而入,却见林少哲静静坐在床上,双眼看着窗外,神情是死寂的平静,许久后,等林魏国交代完,林少哲依然也不理他,直到林魏国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轻轻的一声“爸。”从林少哲口中溢出。
林魏国步子一顿,以为是自己错觉,转过头看了林少哲几秒,见林少哲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沉沉摇了摇头,又交代道,“医生只是说你身体太过疲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少哲才缓缓回过头,看着爸爸离去的背影红了眼睛,“爸,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声音很小,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听见声音里的颤抖和隐忍以及对父亲深深的爱。
这是这些年,他第一次用另一种心情吐出这个字“爸”。原来,有一种亲情,它早已融进你的骨血里,他不是不愿和他和谐相处,仅仅是因为爱之深……所以恨之切……
人总是这样,越是亲密的人犯错,你越是难以原谅对方。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林少哲拿起手机,发现围脖竟然有回复了。
@我是一只小小马甲:死女人,你到底是死是活,赶紧回个话!
林少哲的马甲名原本叫“夏冰你死定了”,但是太触眉头了,于是被他改成了“我是一只小小马甲”。
回复的人正是夏冰,@捏死林少哲:哭泣表情。
夏冰只发给了林少哲一个哭泣表情。
林少哲心下一紧,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既然能回复围脖,证明事情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对呵,有萧琛陪在身边照顾她,能有多糟糕?
夜晚,林少哲看着手机发呆,不自觉又打开相册陷入沉思,一张张照片里,有若曦,有唯惜,还有夏冰。
里面有两个人许许多多的合照,在剧组里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尤其是中午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便是拖着她的头发,“请我吃饭,快去请我吃饭。”
那个时候她就瞪他,瞪完了看他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她只好摸一摸钱包上了车,也不是去什么大酒店,只是影视城里面很普通的小酒家。原本每一次都说好是她请他,不,应该说是他敲诈她,可每一次都是他问她要不要吃什么,什么烤鱼,什么蒜蓉生蚝……到了最后,她去跟老板娘付钱时,老板娘却都告诉她,你男朋友已经付过了。
这样一去二来,他非但把她的胃口都摸清楚了,更是获得老板娘的美誉,“你们小两口生活还真是滋润,啧啧,你这个男朋友也够体贴的,从来没见过吃鱼时,男朋友竟心细地一点点去帮女朋友挑鱼刺。”
那时她就爱仰起脑袋问他,“你每次都抓我来请你吃饭,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付钱?”
他就笑,“下一次你来付钱。”
于是这样,就有了下一次,下下一次……
路子墨来的时候,只见林少哲穿着条纹病服,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沙发里,病房里的灯是黑的,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微微的光芒,光芒映照在他英俊的脸蛋上,但见他自顾微笑着。
他笑起来,带着三分不羁,三分拽气,还有三分温柔,剩下的一分是苦涩。
唇线柔和,笑意越发浓。
她停住了脚步,就静静站着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用这样的姿势看了他多少年了。
当他站在后台一遍遍为演出排练,练舞练到小腿抽筋的时候,她亦默默站在他的背后,指挥着医生,帮他安排处理好一切事情,那时候,他的视线看不见她;当他站在大舞台中央发光发热让无数人疯狂尖叫的时候,她默默站在后台为他巨大的成功而感到骄傲,那时候,他的视线依然看不见她;当他的专辑大卖,广告电视剧电影商相继找来,当他开始大红大紫,当公司为他举办庆功宴的时候,她永远默默站在一个角落看着他,而他的视线,从来都不会在她身上停驻过。
在他眼里,她即便是他最依赖的经纪人,但和其他的影迷没什么差别。
曾以为只要能默默看着他,她就满足了。
可是不知道何时,不甘心的种子早已在她心中埋下,最终成了今天这样。
路子墨将身子靠在墙上,擦了擦眼泪,再透过门上那透明小窗户时,却见林少哲竟然起身去捡起了那只奥特曼布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然后又坐回了沙发上,用手不断弹着奥特曼的两只鸡蛋眼睛,抚摸着奥特曼的脑袋。
笑容里满着宠溺。
路子墨不禁屏住了呼吸。
然后一点,一点推开了门。
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支扭的一声在暗夜里格外响,林少哲一惊,“谁?”
没有人回答,路子墨也收住了手,捧住大大的保温饭桶靠在墙上,几乎是不敢动。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门,打火机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脆,林少哲点燃了一根烟,斜斜倚靠在墙壁上,笑得不屑,“你又来干嘛?大晚上的,我可没打电话叫********,就算叫,也不会叫你这种货色。”
路子墨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完全可以无视林少哲的讽刺,可是当她见了不为人知的一面的林少哲时,那颗铜墙铁壁的心再也无法伪装下去。
原来,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只在暗夜的时候,才把悲伤拿出来晒月亮。
她咳嗽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饭桶,声音微哑,“吃点东西吧。”
进了屋,她顺便开了灯,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起来,地上有许多烟头,而那只奥特曼又被扔回了原来的地上,路子墨走过去把奥特曼捡了起来放到沙发上,“林少哲,你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别扭人,明明那么在乎唯惜,却总是骂她让她滚。”
林少哲懒散地躺在床上,懒懒道,“你是想说我明明很在乎你,却也总讽刺你是吗?”林少哲冷笑,“路子墨,别以为你偷看到了什么,我刚才就是想看看奥特曼有没变身成其他东西而已。”
这话说出来,路子墨扑哧就笑了,林少哲也觉得自己一定是跟夏冰混久了才说出这么脑残的借口,布偶奥特曼还变身,变个毛啊。
路子墨今晚没化妆,清秀的小脸上淡去了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齐耳朵的短发,额前别了一个小发夹,身上穿着的也是一套运动服,以至于林少哲扫过去几眼,差点就认不出来她了。
最后林少哲忍不住嘀咕道,“你今晚发什么神经,多大年纪了,还装嫩。”
路子墨脸一红,其实,她也就22而已,“你从来没注意过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