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王府,南昌王妃正趴在萧五郎床边哭,太医已经过来诊治过,萧五郎虽说捡回一条命,但却伤了根本,没有个几年根本养不回来。
南昌王铁青着脸立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的萧敬信,目光阴云密布。他已经接到探子来信,说是秦王妃和世子已经进宫。
“王爷……”感受到南昌王周身的低气压,南昌王妃强忍着拭去眼泪,勉强抬头,语气关切,“可是秦王府那边有了动静?要妾身进宫请罪么?”
“请罪?”南昌王仿佛听到什么奇耻大辱的事一般,一张英挺面皮似是沾了墨。他咬牙切齿:“贱婢伤我孩儿,难道还要我堂堂王爷请罪求饶么?”
提起贱婢二字,南昌王妃心中大痛,恨意喷薄而出:“贱婢该死!”
怒气发泄出去,理智慢慢回笼。
南昌王妃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表情却愈加温婉体贴,看着南昌王目光柔柔,温软相劝:“王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是逞一时之气的时候,合该以大局为重。您现在马上进宫,向圣人太后请罪,承认教子无方。您越是深明大义,就越是衬托秦王府的嚣张跋扈,咄咄逼人。”
听了这一番话,南昌王还没转过弯来,脸色仍是臭臭的。
见状,王妃心中叹气,耐着性子解释:“萧琰那小儿已经伤了腿,算是废了,您现在的劲敌是临淮王,千万不要逞一时之气,自乱阵脚,咱们谋得是长远之计。至于贱婢……”南昌王妃眼神阴狠,“待您荣登大宝,她就如蝼蚁一般,任您处置。”
说到这,南昌王妃又叮嘱了一句:“妾身听闻大皇子这几日又病了,圣人恐心情不好,您千万不要去触这个霉头,行事万望谨慎。”
“知道了。”南昌王甩袖,神色不耐烦,“妇道人家,照顾好五郎是正经,唠唠叨叨。”
知道南昌王不喜人唠叨,王妃识趣噤声。
秦王妃和萧琰已经进宫,南昌王不能这么坐以待毙,等圣人圣旨传唤,他得主动点。
扔下一句:“好好看顾五郎。”南昌王就快步出门,准备进宫面圣。
他刚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王妃的唤声,南昌王不耐烦以为王妃又要磨叽,刚要训斥就听她道:“王爷,四郎还跪在外面,深秋寒凉,而且此事说到底是五郎嚣张,与四郎无关。”
“哼,你呀,就是心善。”南昌王下意识训斥,“四郎是兄长,没照顾好弟弟理应受罚,不过是在外头跪一跪而已,出不了事,堂堂男儿还惧寒凉?”
“这……”南昌王妃迟疑。
南昌王已经烦躁起来,厉声:“此事休要再提。”说完甩袖离去。
等人走了,南昌王妃身体放松下来,摇晃两下,有些支持不住。
若不是身边的心腹嬷嬷扶了她一把,险些摔倒。
南昌王妃撑着嬷嬷的手臂,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幼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一般,疼得她喘不上来气。
“娘娘,你要保重身体。”嬷嬷心疼。
“我知道。”南昌王妃点头,神色漠然,“我还活着,那对母子就敢谋算我的五郎,若是我去了,五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嬷嬷惊讶:“娘娘,您是说……”
“呵。”南昌王妃冷笑,“五郎虽说嚣张跋扈,但他心性直通,他和萧琰不和,便只会找萧琰麻烦,怎么可能算计到那贱婢身上。何况前些日子五郎还因为萧琰要娶小户女而心中开怀,若是无外人挑拨,五郎根本不会扯到贱婢身上。”
她自己生的儿子她还不了解么,她的五郎根本没那个心计,而且五郎身边的随扈全是她精心挑选的忠直之人,根本想不出这阴毒算计。只有那对母子,阴险狡诈,专门做见这等不得人之事。
定是萧四唆使五郎,害他如此。
嬷嬷瞧了眼窗外,有些疑惑:“既然是四郎唆使五郎,娘娘为何要在王爷面前为他求情?”
“我若是不求,西院那位就求了,她可是王爷心尖子上的人,有手段有心劲,想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容易不过。我就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王爷已经烦躁,西院那位再开口只会火上浇油,而且依照西院那位弯弯绕的心思,说不得将惩罚萧四,不慈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拐弯抹角跟王爷告状。”
嬷嬷听得直皱眉,王妃是个宽善人,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王妃对王爷后院那些莺莺燕燕都是相当不错的,只有这个席侧妃,总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南昌王妃在软榻上倒了一会,身上才恢复些力气:“南桥胡同那个调教得怎么样了?”
听见王妃突然开口询问,嬷嬷有些惊讶,好一会才道:“还差些火候。”
“先送过来吧。”
嬷嬷震惊,王妃做事一向稳重,稳扎稳打,怎么这次……
“我等不了了,这次必须给他们母子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孩子是我的底线!”南昌王妃目光幽冷,她忍让得太久,久得让席氏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西市之事闹得太大,牵扯两个王爷,皇亲国戚属于天家事,恐怕萧则早就得了消息,而且秦王妃又提早先让人到宫门口通了消息,这会秦王府马车一到宫门口,侍卫立即就放行了。圣人还安排内侍在宫门口迎接。
母子二人,一个去圣人的紫宸殿,一个去太后处,分开时,秦王妃犹豫半晌看着萧琰欲言又止。
萧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出言安抚:“母妃安心,儿子自有分寸。”
到了紫宸殿,萧琰就一言不发长跪不起。
萧则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琰,神色晦暗,他没想到萧琰真的会为此事进宫。
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父亲正在边疆为大周守国土,他自己更是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还是因为大周受的伤,此时此刻,他亲自进宫,明眼人都能看出分量。
真的是被逼急了吧!
想到萧琰自从腿受伤之后,一直安静在王府养伤,跟从前没什么区别。萧则还以为他真的通透灵慧,已经放下心结,现在看看,他哪里是放下,分明是埋得更深而已。
所以才一被人戳到痛处,就冷静不下来,变得偏激执拗。
萧则不喜欢被人威逼,但同时心里也是心疼这个侄儿的,年纪轻轻就伤了腿,还受此屈辱。到底是年少,沉不住气,这个侄子聪慧是聪慧,只可惜阅历少了些,城府不够。
想到此处,一直横亘在胸口的郁气突然消散,萧则发现,即便萧琰在百姓中威望再高,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而已。
心思、阅历都很浅薄。
萧则上座,萧琰长跪,二人俱是一言不发,沉默的气氛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二人头顶。
二人倒是都很淡定,只是苦了侍立一旁的内侍,他都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好么。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通传:南昌王求见。
听见内侍的声音,萧琰猛地抬头,望向萧则:“叔父……”声音里有委屈也有依赖,他是在以一个侄儿的身份向长辈求助。
萧则心蓦地一软,他安抚地看向萧则:“明昭安心,叔父给你做主。”
这是应了。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当天傍晚,旨意就下来了。南昌王五子嚣张跋扈,意图毁坏赐婚,陷害长嫂,罪无可恕,逐出玉牒贬为庶人。
皇上的圣旨一下,太后的懿旨也跟着下来,将林珑好一番夸赞,赏赐珠宝无数。
有两位巨头承认,林珑的清誉算是保住了。
夜里,林珑安静就寝,忽听窗外有动静。
有人!
她刚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张俊脸。
人吓人吓死人啊,哪怕世子您生的好看,也不带半夜里吓人的。
林珑窒了两息才回神,心道这厮的轻功又进步了。
萧琰眨着一双秀气的眼睛,目光纯净清澈,带着学究般的探索:“你真的会武?还不低。”
林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半夜不睡觉过来,就是为了探查她是否会武么?
萧琰和林珑对视,林珑的目光让他心头不满,她那是什么眼神,无语不屑么?这女人到底有多少面,一天一个样,他都摸不透了。
“世子……”林珑开口。
“叫我明昭。”萧琰看着她,黑墨般的眼眸仿佛要将她吞噬,林珑心头突然咚得一跳,有些莫名。
林珑的感觉非常敏锐,她总觉得今日的萧琰哪里不对劲,正不动声色地仔细探查时,萧琰又扔下一个惊雷。
他叫她:珑儿。
珑你妹!
这次,林珑是确确实实地吃惊了。
萧琰不满意林珑的表现,他在很认真地谈恋爱,很认真很认真,然林珑给他的感觉却很飘忽。他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心绪,仿佛她曾经的恋慕讨好都是他的幻想而已。
这怎么能行!
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并且接受这个说不清来由玄妙又奇妙的感情,当他已经做好准备踏进去,就决不允许她抽身。
萧琰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学生,虽然对感情之事不太了解,也没有经验,但他悟性好,会举一反三。
通过林珑的反应,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女人很聪明,而且心思埋得深,她可能有些喜欢他,但感情一定不深。
想到这一点,萧琰就很郁卒。
算了,再去纠结这个已经没意思了,既然他已经跳坑,那就不择手段将她也拉下来吧。
萧琰回忆起书中的一段万能情节,然后深情款款地注视林珑:“珑儿,今日之事吓到了吧,相信我,我以后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我会保护你。”说到最后,他语气无比坚定。
“呃……”林珑懵了,他在说什么?疯了么!
已经被自己感动的萧琰发现林珑惊异神情,当即恼羞成怒,哼了一声甩袖离去,不,应该说是落荒而逃。
唔,脸皮薄的少年已经羞得如大红灯笼,红彤彤。飞身时,在夜空留下一道炫目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