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时听到的一声“喂”,让她心里做好的“准备”瓦解了一半。
这是对她来说不陌生的声音,来自她的学生的家长——一位全校皆知的漂亮妈妈。
“你好啊,你终于打过来了。”那边继续说着,报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和他共同的姓氏。
这是对她来说太直接的“打击”,来自她的“男朋友”的妻子——有一个和气质很相配的名字,美纱。
小唯说不出话来。她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被女主人接个正着,已经是百口莫辩的“错”。
美纱停顿了一会儿。
看到丈夫存在草稿箱里的彩信,“好心”按了发送键,她等的就是这个电话。
“你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可以听我说完吗?”
电话那一头的气场,让小唯不敢挂断。
她也不想挂断——这六年多来虽然不知道但是一直存在的“情敌”要对她说什么?这六年多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对方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小唯想听。浩太的妻子的话,她想听。
“不管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你现在得到了吗?”
平淡的语气里渗透着冷漠,从一个自以为是的问题里开始了她的滔滔不绝。
“比如浩太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就很简单。他刚来美国需要熟悉环境适应生活的时候,我就做了他的向导。他打算创业参加各种社交活动需要一个体面的女朋友的时候,我就做了他的女朋友。他在大学里做的第一第二个项目都失败了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爸爸就签了一张不用他还的支票。他说想回日本发展但是怕没空照顾我们的时候,我说我一个人带儿子留在美国也没有问题。”
美纱说得很清楚,一点多余的修饰也没有。小唯听得很明白,这就是她所不知道的六年前,这就是她所不知道的浩太。
他从来没有提过的大学的时光,就像完全的陌生人的故事。而更陌生的,是关于他的妻子——“我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更简单,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她告诉她,那么骄傲的理由。
小唯已经忘了打这个电话是为了说分手,也忘了其实可以想挂断就挂断。如果在这里挂断的话,就不会听到……
“你呢?得到你想要的了吗?要感情的话你们在一起也挺久了吧?要钱的话他那么大方你也该满足了吧?可以把他还给我了吗?”
每一个问号里都带着嘲讽。
“他是我的丈夫,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他?就连我们一家人度假的时间都不放过吗?把人家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你就会幸福吗?”
每一个问号都是责难。
“你要怎样才肯分手?”
问得她哑口无言
最后才知道真相的人,怎么变成了最可恶的那个。一直被欺骗的人,怎么变成了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强忍着眼泪但是忍不住微笑——是多么的好笑。
她按掉了手里的电话。
她删掉了夏威夷的彩虹……
她关上了电源。
她拿起桌上的紫色贝壳……
她躲进了被窝。
她想睡着……
但是驱赶不掉那一个个问号,开始折磨她。
在别人的想象中已经完全变了样的感情,在别人的想象中如此不堪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恨。
她是个坏女孩……她真的很差劲……缠着不应该爱上的人……把别人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她没能守住那个约定。
她哭了,在这个夏天的晚上。
一整晚。
她没有接电话……他想过一会儿再打吧。
她一直在通话中……他想晚一些再打吧。
她已经关机了……他不懂了。
以为台风已经过去但是怎么飘来了乌云,以为幸福已经降临但是哪里又出了问题……他像一个犯了错但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小孩,恨不得马上能见到她,问一个答案。
他想要的答案,在她那里。
“今晚的荞麦面很香,虽然煮了两碗有点多。决定明天挑战一下苦瓜,听说先苦后甜……会很甜吗?
你说东京看不到这样的海。
你说东京只有天空树。
那么,留下来好吗?
没有看到的海豚可以下一次再看,没来得及拍下的彩虹一定还会有。
你相信找到紫色贝壳的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也相信。
我是夏树。”
——在今天写好的日记下面还有一段,她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