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找不到,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下她孤零零一人,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她是如此无助,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模糊中,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不甚清楚,却那样熟悉,一声声的急切。
她终于于混沌中苏醒过来,真的有人在叫她,是岑旭尧,她终于明白自己在找什么,慌慌乱乱的拽上他的胳膊,想要告诉他那个可怕的梦,说她找不到他了。可却突然惊醒,那个怀孕的女人,店里的纠缠苦痛,铮亮的水果刀,汩汩往外涌着的鲜血……她猛的缩回了手,看向岑旭尧,像是从未认识,又抑或看到的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岑旭尧握住她的手:“童童!”她的手冰凉得厉害,或许是因为挂着吊瓶的关系。她迅速缩回了手,就连身子,也用一种逃离的姿态往后缩了缩。岑旭尧觉得难受至极,因为没睡好,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杨妈端了米粥进来,书小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家中。杨妈看向她,眼里满是心疼,看了看岑旭尧,放下米粥走出门去。岑旭尧把米粥端了起来,舀了一小勺,递送到她嘴边:“吃点东西,好不好?”
书小童没有看她,转过头去,岑旭尧放下米粥,再次握住她的手,低声下气:“童童,是我错了,别这样,好不好?我——和她之间——只是一个意外,你要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
“你出去!”半响之后,书小童才说了这么句话。岑旭尧蹙紧眉,终是站起身,离开了。
只是一会后杨妈便走了进来,在床沿坐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啊?童童。”书小童觉得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愿多说,只说:“杨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杨妈也走了,整个卧室都空荡下来,书小童以前并未发现,这卧室竟空到冷,那冷冰冰的空气直往人心里钻。
有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走进来给她换吊瓶,她并未见过她,但她也不在意,只是那女人说:“书小姐,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现在醒了,要吃点东西才行。”书小童不回答,也不看她,女人在她身边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生无可恋,书小童拒绝进食,岑旭尧哄她,逼她,软硬兼施,均是无用,好在后来他让杨妈说的一番话有了几分成效,书小童开始吃东西,至从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并很少同床,即便岑旭尧执意与书小童躺在同一张床上,她也是用冷冰冰的背脊对着他,卷缩成一个抗拒的姿态。有时他气极,靠近她,拥抱她,亲吻她,可她竟都无动于衷,最终他只能是无奈离去。
一晚,他去看她,她坐在床沿,轻轻的说:“我们结束吧!”岑旭尧置若罔闻,只说:“早点休息!”
她起身拽上他的胳膊:“我们还能怎样?难道要在一起互相怨怼吗?你让我走好不好?”
他不会让她走,他只怕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即便她恨他,怨她,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他不能放手,不舍放手,即便自己也痛不堪言,也要这么做,只能这么做。他抽出胳膊,转身离去。
夏水铃去见方正航,是方正航约的她,满桌的佳肴,可她没什么胃口。她知道岑旭尧很快便会来找她,他会怪她,怨她,甚至恨她,但是她还能怎样?走到这一步,她已无退路。岑旭尧不爱她,应南琴也不中意她,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可以随便给她脸色看。
她曾以为可以抵达幸福彼岸的路,如今越走越难,越走越没方向,不免慌不择路,也是别无选择。
她掏出烟来,方正航说:“你现在这样,就别抽了!”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给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财那么简单,她想要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她想要杀死以前的夏水铃,那个依靠色相诱骗男人的夏水铃从来就未有过,她是应南琴的儿媳,是岑旭尧的妻子,是少奶奶!
为何不可?为何如此难?
书小童的情绪最近几天看上去稳定了不少,岑旭尧这才放下心来,回北区去见夏水铃,临走前交代高阳看着点书小童。
夏水铃看到他,已经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但他的气愤出乎她的预料。他“砰”的一声关了卧室的门,上前便拽起她的胳膊:“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夏水铃想要抽出胳膊,不想岑旭尧却死拽住不放,他眼眶通红,像要喷出火来,她从未见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委屈恼怒,抬起头冷冷的说:“我说你不爱她,你和她在一起,不过为了解决你的生理需要!怎么?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我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你还能奢望我和她说什么好话……”
一声脆响,夏水铃的脸颊被狠狠掴了一下,她看到岑旭尧放下的手紧攥成拳,似乎下一秒便要朝她挥来,额上青筋凸出,压抑许久,终是转过身,声如寒冰:“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说完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决然。
夏水铃害怕起来,如果岑旭尧执意不愿与她继续,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她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旭尧,我错了,我不该去找她,你要是愿意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以后我都由着你,好不好?旭尧,你别赶我走!”即便夏水铃的过往多么的不堪,也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一个人。
可岑旭尧却气极:“夏水铃,你何必这样苦苦纠缠,我不爱你,即便留你在身边,你也不会幸福。”
夏水铃更紧的拽住了岑旭尧的胳膊:“没关系,我愿意,我愿意这样,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要这样,你在外面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管……”
岑旭尧听夏水铃这么说更是恼火:“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只想与我爱的女人在一起。”说完便欲抽出手来,怎奈夏水铃却死拽住不放,岑旭尧本就在气头上,这样被缠着更是不耐烦,使了力挣脱手臂,不想却使得夏水铃跌倒在地。
岑旭尧想要离开,回头却发现躺在地上的夏水铃有些不对,之后便看到有鲜红的血从她的双腿间渗漏出来。他心里一惊,急忙下楼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医生匆匆赶到后,在卧室里努力了半晌,却还是未能保住孩子。岑旭尧心里对夏水铃多少有几分愧疚,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自己酒后一时糊涂,夏水铃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他坐在书房里吸烟,一支接一支,白烟缭绕在空气中,缓缓扩散。不知为什么,他虽然有几分愧疚,却仿佛轻松了不少,孩子的离去虽然也让他难过,但却不是那么的强烈。可夏水铃几近崩溃,又哭又闹,神色仓皇。
相反,应南琴出奇的平静,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这让岑旭尧觉得心寒,虽然他不爱夏水铃,可夏水铃肚中怀的毕竟是他的骨血,怎么应南琴竟如此漠然!
很多天没有去公司,好多事情都被暂且撂下,岑旭尧决定回公司一趟,在走之前,他上楼去看夏水铃。推门进去,看到她靠在床头,并没睡着,却是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想什么。一会后才看向他:“孩子不在了,你和应南琴是不是都觉得很高兴?在这个家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难过吧!”
岑旭尧看夏水铃脸色惨白,不免心生恻然:“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们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些再谈。”
夏水铃不免在心里冷笑,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想让她离开吗?如今孩子不在了,似乎她留在这个家的理由也没有了,可凭什么她要这么悲惨的离去,她不甘心,她会好好待在这里,哪也不去,谁也不能让她离去,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留下。
岑旭尧在公司没呆多久,便接到了高阳的电话,说书小童去见了舒子默,他没说话,挂了电话,继续低头忙碌,签了了最后一份文件,起身匆匆离去。
岑旭尧推门进去时,发现书小童曲腿倚在宽大的窗台一侧,偏头看向窗外,下午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流泻进来,一片金光潋滟,她整个人被笼罩在其中,仿佛与那金色的阳光融为一体。已经是夏初。
她对他笑,说:“我想去院子里坐坐。”他以为她已在慢慢的原谅他,重新接受他,却不想她竟是一心想要逃离,但他不能让她走,不能!
至从被岑旭尧追回来之后,书小童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岑旭尧心里的痛楚噬心入骨。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也对自己说,让她走吧!就让她走吧!可这样的想法刚开了个头,便听到心里一声裂帛响。
不久后的一天,高阳对岑旭尧说,夏水铃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好像今天是她的生日。岑旭尧并不记得,应该说他从未知道过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们——在说什么?”
岑旭尧和高阳转过身,才发现了身后的书小童,这是很多天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岑旭尧不免有些愣怔,叫了一声:“童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书小童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像是没有力气,神色有几分奇怪,仿佛想要迫切的知道答案。
高阳看了看岑旭尧,不敢开口,岑旭尧示意他离去。之后才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打了电话给高助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他不想瞒她,如今也无需瞒她。
书小童却摇头:“你们刚才好像说了她的名字,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她显得有几分激动。
岑旭尧踌躇了一下:“夏水玲!”
书小童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夏水铃!生日!不!也许只是同月同日生的同名人,她已经死了,20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可是如果她真的还活着那该多好,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如果真的是她……
书小童想要转身,脚步已经不稳,本就虚弱的她终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如一页白纸般轻轻飘落至地。
又是梦,杂乱无章,断断续续,梦见夏水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她怎么摇晃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她死了,病死了……梦见岑旭尧,走近了却发现他和夏水铃站在一起,夏水铃还是当年的样子,束起来的马尾,破旧的衣裳,赤脚,因为饥饿瘦巴巴的脸……这些场景熟悉却可怕,像是身在地狱,怎么也逃离不了。
醒来时躺在床上,手里紧抓着什么东西,看过去才发现竟是岑旭尧的手,她像是触了炭火,瞬间缩回手来。
岑旭尧看她醒了,终是松了一口气,却听她说:“我要见她,我要见夏水铃!”声音嘶哑。
夏水铃!夏水铃……以前她总这么叫她,那是她颇有几分淘气,直呼其名,也不称她姐姐。
听书小童要见夏水铃,岑旭尧不免愣了愣,然后说:“你——为什么?”
书小童不答,只说:“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