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小童指了指他手里拿着的彩绘T恤:“我卖的!”
岑旭尧看了看手里攥着的T恤,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卖这个。
书小童看了看马路对面:“应该收摊了。”
“那个——我帮你!”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岑旭尧哪里能帮上什么忙,看着书小童手脚生风的把T恤往很大的编织袋里装,一点也插不上手。
“原来你们认识,我说怎么看到童童一直跟在你后面呢,我还以为看花眼了。”一旁卖糯米花糕的女人说。
书小童笑了笑,抬起头对岑旭尧说:“这是杨妈!”
“杨妈好!”岑旭尧扬起唇角。
杨妈也露出笑容,眼角显现出岁月勾画出来的纹路。
最后,岑旭尧到底是帮上了一点忙,他用他那辆抢眼的Lamborghini帮书小童和杨妈以及所有的东西送回了家。
书小童住在一个半旧的居民楼里,楼下的甬道刚好容得下岑旭尧的Lamborghini。
书小童下了车,从车上把装满衣物的编织袋用力扛到了肩上,因为太重,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了车上。
岑旭尧走上前:“给我!”不容分说一把拎过了书小童肩上的袋子:“开门!”
书小童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她上前开了门,又走回去拿过杨妈手里的挎篮。杨妈说:“我先去买点菜吧,你朋友特意送我们回来,该留他在这里吃饭。”
“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你们好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吧!”书小童说。杨妈转身走了。
书小童突然想起岑旭尧不知道自己住在几楼,她冲进了门,匆匆忙忙上了楼,赶到了岑旭尧身后,说:“我们住在五楼。”
岑旭尧没有应声,楼道的光线有些暗,阶梯狭窄,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油烟味,但又带着几分湿气,仿佛经年不见阳光。
到了五楼,书小童开了门,岑旭尧走了进去,屋子显得有些窄小,他拎着袋子,一时不知道放哪里好,书小童指了指一侧的墙跟:“就放那里吧!”
岑旭尧放下了袋子,书小童看了看他,道:“谢谢你!”带有几分生疏的客气。顿了一下又指了指一旁普通的长形沙发:“坐吧!”
岑旭尧坐下身去,沙发显得有些硬实。对面是隔离开来的一个小厨房,左边有一个房间,房门半开,从那个不大的的空隙看进去,岑旭尧看到了一张单人床的一半。
“你和杨妈住一起吗?”岑旭尧问。
“杨妈住对面,但我们一起做饭吃。”书小童倒了一杯水来:“没有茶叶了。”讪讪的。
岑旭尧接了过来,温热的感觉:“我平时也不怎么喝茶。”
书小童也坐了下来,与岑旭尧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好吗?”岑旭尧终于问。这句话他一直都很想问她,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口来。
“我很好!”书小童说。
“你怎么会去卖T恤?书爸爸和书妈妈呢?怎么不见他们。”岑旭尧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已经不在了。”书小童声音低低的,但是却平静。
岑旭尧一怔:“怎么会?”
“车祸,我爸爸当时就不行了,我妈妈虽然被抢救过来,却也只能坐在轮椅上,没过几年也走了。”
岑旭尧拿着纸杯的手紧了紧,纸杯微微变了形,好在水并不是很满,所以并无溢出。
“他们虽然不在了,但我也挺好的,我现在能自己挣钱,很多学生都很喜欢我的彩绘。”岑旭尧没说话,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直哽得他双眼涨红。
“别光说我,你呢?”书小童看向岑旭尧,眼睛晶亮,光泽闪耀。
“你看我这样,就应该知道我很好了。”岑旭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书小童弯起唇角:“那就好!”
突然有铃声响起,书小童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岑旭尧发现那是一部老式的诺基亚,现在用的人非常少,而且已经停产,它除了能通话发短信,几乎没有多余的功能。
书小童对着电话说:“还没有!”说完看向岑旭尧,水漾的眉微微动了动:“我见到旭尧——哥哥了。”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书小童嗔道:“真的!不信你听!”说着把手机递到岑旭尧面前:“是子默,我说碰到你,他不信呢,你快说说话。”
岑旭尧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叫了一声:“子默!”
“真的是你吗?旭尧?”舒子墨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可置信。
“是我!”岑旭尧说。
“真没想到——我现在在州市做培训,等我回去了,咱们好好聚一聚。”
“好!”
书小童缩回手去:“没骗你吧!”不知子默说了什么,书小童说:“别闹,我挂了!”说完挂了电话。
“子默现在是医师,偶尔会去州市做培训。因为他在这里工作,舒爸爸和舒妈妈就都搬到这边来了,伊里的老房子还留着,但回去的时间很少。”
岑旭尧想,难怪在伊里的房子老是锁着。
“你要是不习惯再叫我旭尧哥哥,就叫我名字好了。”岑旭尧说。
“被你发现了。”书小童呵呵一笑:“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了,还老跟在你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就显得很矫情。”
“你什么时候那样了!”
“没有吗?在伊里的时候,你都忘了啊!”书小童嘟了嘟嘴。
“有吗?”岑旭尧一副疑惑的样子:“要不你叫一声来听听,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书小童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他们终于都感觉自然了些。
“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嗯!”书小童点点头:“搬离伊里时,子默把联系电话留给了我。”
岑旭尧心想,还好有舒子默陪着她。
书小童看了看岑旭尧,说:“上个星期,我和子默订婚了。”
愣了愣后岑旭尧“哦——”了一声。
杨妈买回了菜,在窄小的厨房里忙得“砰砰”响,书小童和岑旭尧在外间摘菜,长年不问家务的岑旭尧把菜弄得一团糟,书小童鄙视道:“你是神仙吗?”
“什么?”岑旭尧没反应过来。
书小童咯咯笑了起来:“神仙才不食人间烟火嘛,所以不会摘菜也不奇怪咯。”
岑旭尧拿起手里的蒜苗打在书小童头上,明明动作轻柔,书小童却装出一副很疼的表情,斥责他使用暴力。
杨妈看着外间的两人,脸上漾起笑意。
杨妈做的菜很对岑旭尧的胃口,加上心情好,吃得比平时要多。但娇小如书小童,居然也吃得跟他一样的多,他瞥了她一眼:“吃那么多,你是不是女人啊?”
书小童正低头喝汤,抬头斜睨了她一眼:“饿嘛!”
杨妈笑道:“她整天扛着那么多T恤上上下下的,再不多吃些,怎么熬得住?”
岑旭尧一下便没了话,看着对面的书小童,心里五味阵杂。
饭后,书小童送岑旭尧下楼。
10月下旬的夜晚已是凉意沁人,书小童站在门前,拿着手机认真的记录岑旭尧的电话号码,她低着头,白皙的后脖颈在门头微暗的灯光显现出玉一般的光泽,岑旭尧的心就那么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书小童说:“我拨过去了!”接着又说:“你快回去吧,天气凉。”
岑旭尧上了车,车子开得极慢,驶出了很长一段还从后视镜里看到书小童站在暗黄的灯光下,大概是因为冷,她跺了跺脚,他越看便越觉得她显得有些瘦,那衣服罩在她身上,都觉得有些空,他看着看着眼眶便红了,突然很想下去抱抱她。
直到岑旭尧的车拐了弯,不见综影,书小童才进了门,真好!她想,他还活着,她是多么高兴啊,高兴得直想流泪。
几天后的中午,岑旭尧自己驾车离开了公司,来到了一中对面。
不远处书小童的小摊前,有几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在看T恤,但也只是看看,很快便离开了。
戴着一顶浅黄遮阳帽的书小童坐在摊位前,偶尔转头和身边的杨妈说着什么。
他下车穿过马路,径直走到了书小童的小摊前,玩笑道:“小姐,这T恤怎么卖?”
正和杨妈说着什么的书小童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岑旭尧。
书小童是坐着的,看着对面的岑旭尧,便觉得他好高,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是柔和的光泽。她愉悦起来:“你怎么来了?”
岑旭尧抬起手腕看了看说:“都快1点了,我还没吃饭,好饿,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我还要卖衣服呢!”书小童为难起来。
“童童,你去吧,有我在呢。”一旁的杨妈说。
“可是你也没吃饭啊!”
“吃了饭我们就回来,我们带一份来给杨妈。”岑旭尧说。
“对啊!你带一份来给我不就行了吗。”杨妈说。
“好吧!”书小童点了点头。
书小童坐在岑旭尧身边,她伸手摸了摸身后的座椅:“这车一定很贵吧!”岑旭尧笑了笑没说话,书小童接着说:“真好,我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好。”
岑旭尧的心柔软到像是散了形状,他看了看身旁的书小童,她是微笑着的,笑容明亮欢愉。
“我们要去哪里吃?”不等岑旭尧回答书小童又说:“别去得太远,等会杨妈该饿了。”
“听杨妈口音像是这里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嗯,杨妈是承安人,可是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到承安以后,因为住在同一层楼,慢慢便认识了。”
“你怎么会到承安来呢?”
“开始时,我和妈妈是搬回了泽阳,妈妈走后,我便来到了承安,我想工作,自己挣钱。”
书小童之所以说“搬回”是因为她并不是伊里人,她是在4岁那年才和书爸爸书妈妈一起从泽阳搬到伊里来的,书爸爸老家是在泽阳,岑旭尧隐隐约约记得书小童曾提过。
岑旭尧沉默了一下,才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承安?”
“有五年了吧,那么久,我都快不记得了,时间过得好快。”书小童笑了笑。
原来,她一直离他那么近,可他却没能早些遇上她。
“你——上大学了吗?”岑旭尧有几分犹豫的问。
书小童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后来我成绩都不太好。”书小童又笑了笑。
岑旭尧看了看捏着自己食指的书小童,微微蹙了蹙眉。
“你呢?”书小童问。
“什么?”
“你的情况啊,老是在问我,都没听你说过自己。你又怎么会在承安的呢?”
岑旭尧沉默了一下,方说:“我这种人,可能不太讨长辈喜欢。”他笑了笑,接着说:“所以我舅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我便离开了兴台。后来我悄悄上了一辆货车,睡了一觉,便到了承安。”
岑旭尧三言两语说得很简单,但书小童知道,背后的真相肯定残破不堪,岑旭尧的舅妈,那个有着一双细小的眼,高颧骨,薄薄的刀削似嘴唇的女人一看就感觉不是善辈。她有些难过,说:“后来呢?”
“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的母亲。”岑旭尧的语气淡淡的。可却惊到了书小童,几乎就要坐起身来:“真的!”
岑旭尧点了点头,书小童高兴的说:“多好啊!你还能见到她。”顿了顿又问:“那你现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