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奉光昼夜兼程,三天后,终于来到一座险峰之下。
这险峰直插云霄,从一条险道直上山巅,有块平地十丈见方,正是武林中人常来了断恩怨的“论剑台”。
论剑台上,三人各据一方,席地而坐,一个是花甲老叟、一个是中年美妇、一个是弱冠少年。
那老叟一身黑袍,面色阴鸷,额中一丝青气若隐若现,正是邪功深厚之象,令人不敢正视。那美妇一身素服,略带哀伤,似乎弱不禁风,却有一股坚忍之气。那少年面前放着一把宝剑,神色平静,杀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正午将近,日渐西斜,那少年抬头看天,自语道:“怎么还不来?”那老叟和美妇却始终闭目养神,一动不动。
此时,辰奉光正不疾不徐地从山脚下走上来。突然,一块巨石自右前方砸来。山道行到此处,只容得一人,左边却是悬崖,前进不能,后退也已不及,却往哪里躲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辰奉光向左轻移一步,从山路上滑下悬崖。才滑下几尺,右手五指已抓住峭壁岩石,暂时定住身形。
只听得“呼”的一声,那巨石从头顶飞过,堪堪到了脚底。辰奉光便腾出右手,双脚往巨石上一蹬,借着反冲之力,往空中斜飞而上,半空中拔出佩刀,就要落回山道上。
忽然一名紫衣人猛然跃出,双掌拍向辰奉光,要将他轰下悬崖!
紫衣人全力一击,独门掌力笼罩之下,辰奉光也觉得气息有些不畅。以辰奉光之能,若挥刀一击,紫衣人断无生机,但自己也难免跌落悬崖。
间不容发之际,辰奉光使出开山刀法卸字诀,竖起刀面一挡、一翻,身形竟翻过了紫衣人头顶!
辰奉光头下脚上,左掌向斜下方一推,紫衣人收势不住,被击落悬崖!
辰奉光也从空中跌下,将至地面,用刀往山道上一点,便又倒翻过来,站在山道上。他收刀入鞘,继续赶路。
辰奉光距离论剑台还有一二十丈远,那老叟突然面色微变,对着山路厉声叫道:“我等你好久了!”
那老叟话音刚落,辰奉光就到了论剑台上。他目光扫过三人,“咦”了一声,与那老叟道:“青幽子,你果然也来了。”
青幽子沉声道:“辰奉光,别人都说你刀法厉害,今天老夫正要见识见识!”
辰奉光道:“刚才在半山腰上,令郎已经见识过了。不过我既然活着,他自然死了。”
青幽子目眦欲裂,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原来,七个月前,辰奉光就已通过江湖同道撒出帖去,言道:“七月三十日正午,论剑台上,了断一切仇怨,过时不候。”至于为何“过时不候”,却并未说明。
青幽子一脉单传,独孙不羁公子凭借家传绝学“天罗功”横行江湖,却于一年前被辰奉光所杀。彼时青幽子正在闭关修炼,独子浪荡君子便不敢禀告父亲。近日青幽子终于练成天罗功第八重,听浪荡君子说起噩耗,便准备父子同上论剑台,报仇雪恨。
浪荡君子却道:“父亲神功更进一层,虽然不惧那辰奉光,但孩儿若再邀集一些同道高手,到时辰奉光就算想逃,也可围而歼之。”
青幽子虽然自负,却也知儿子是一番好意,便由他去了。
浪荡君子便四处邀集邪派高手,不料一众“同道”听说对手乃是辰奉光,纷纷托词不肯相助。浪荡君子无奈,只得一人赶往论剑台。他自知与父亲联手也未必敌得过辰奉光,一路苦恼,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主意。于是提前一日在论剑台下半山腰一险绝处作下布置,次日早早来到此处,潜藏起来,专候辰奉光。
这日浪荡君子先见那弱冠少年匆匆而来,便将他放过。不多时,又见那中年美妇只身路过,以他的性子,若在平时,定会上去招惹,此时也忍住了。不久,又见父亲由此上山,浪荡君子知道以父亲的性子,必定耻于偷袭,便凝息屏气,藏身不出。终于等到辰奉光来,浪荡君子便突然袭击,不料被辰奉光化险为夷,自己反而丧命。
论剑台上,青幽子怒发冲冠,辰奉光心生恻隐,说道:“令孙无恶不作,叫我碰上,自然要替老天行个公道……”
“住口!”青幽子怒喝一声,打断辰奉光,“我孙儿虽然行为不端,自有我来管教,几时轮到你来?”
那弱冠少年却忍不住说道:“青幽前辈此言差矣。”
青幽子朝那少年瞪了一眼,那少年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照前辈的说法,辰奉光杀了令孙,也自有他的师门长辈管教,又何必劳动前辈大驾?”
辰奉光行走江湖多年,对弱肉强食早就深有体会,他本不善言辞,那少年一席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便向那少年点了点头。
青幽子却冷哼一声,恶狠狠盯着辰奉光道:“今天我们不死不休!”说罢腾空而起,如苍鹰搏兔,运起第八重天罗功,双掌向辰奉光拍下。
天罗功被誉为江湖绝顶神功之一,据说练到最高境界第九重,掌力笼罩之下,如布下天罗地网,敌人全身血脉受制,难以行动,只能束手就擒。青幽子虽只练到第八重,却也是非同小可,扑到两丈开外,辰奉光就已感到全身气血似要凝滞。
辰奉光却不闪不避,将劲力贯于右手,一刀劈出!
只听得“轰”的一声,刀气与掌风相撞,就见青幽子如断线风筝一般,被震上半空,接着从空中直挺挺跌落,七窍流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辰奉光巍然不动,双脚却已陷入地下三寸,他拔出脚来,看着青幽子,叹道:“你这天罗功果然厉害,可惜你没能练到第九重。”
青幽子胸膛剧烈起伏,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却两眼一翻,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