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颗泪滴终于从小豆一直天真无邪的眼睛里落了下来。他的泪水如此汹涌,挡在前方让人琢磨不透的世界更加迷离。他绕着木堆呼喊着弗兰克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层叠交错的木板封住的更像是通往地心深处的入口,那入口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神圣孔武不可入侵。
小豆强忍着悲伤回到路边,已经找不到巧克力的身体。只在他被弹开地面上,还留着几处毫不引人注目的小红点。似乎他每一个值得亲近的信赖的人,最终都会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见,小豆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最孤独的家伙。他撕心裂肺地哀号着往返于木堆与马路间,令长夜寒冷凄凉释放不得。
天际微白的时候,小豆在离事发地几十米外的地方,找到了巧克力残缺不全的身体。那小东西就如同一截浸过水被随意丢弃的绳子,拧巴地摊在路上。中间已经断成几节,但还连着皮肤,黢黑的毛色分辨不出曾经精神抖擞的白头在哪一边。泪水在小豆脸上结成冰柱,冰柱又被新的泪水融化再凝固。他知道,那一贯执拗地保护着自己的小伙伴永远回不来了。
“弗兰克。”小豆回到木堆边,“你不能再离开我,我俩去森林的旅途还没真正开始。”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他试着用自己从不擅长的天生技艺在那堆腐朽的木头上打起洞来,凌晨的寒冷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到中午时,工人们带了同伴从公路上赶回来,看到了熄灭的火堆旁依旧直挺挺躺着的吉娃娃。他们弄醒晕厥过去的小狗,把他拴在新帐篷的销钉上,还弄了鸡肉给他吃。没过多久,那疯疯癫癫的动物就鼓着肚子开始讨好起他的新主人。
小豆还没有放弃,羸弱的前腿颤颤巍巍毫无气力。他侧躺在木板上,扭头啃噬着软硬不均的木块。突然,一条小闪电穿过焦黄的纹理渐露了出来。那电光直射进阴晦的天空,穿越到宇宙的深处。小豆已经说不出话了,强打起精神,三下两下就把弗兰克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最终弗兰克在朋友哀求中苏醒过来,定神分辨了许久,问:“如果挖不到我,你是不是就回家去了?”
小豆刚要点头,又拼命摇起头来,“我忘不了你那片森林,无论如何也得去看一下。”
弗兰克故作轻松地撑起身体,发现除了翅膀折断几根羽毛之外,身体并无大碍。
“刚才我做了个梦,梦到人们把我的化石挖出来,跟早我几亿年的琥珀摆在一起。那琥珀里包了只天牛,朝我讲起我的森林,似真似假令人神往。”
这时小豆感到尾部的痛楚袭上心头,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后背。弗兰克看了看小豆的伤口,没问任何话,只是失神地说:“看来有些路,终归是需要你自己走的。”话语虽不足以平复伤痛,但它出自雄鹰之口,总有它的道理,小豆也就跟着点头了。
“不过小豆你看,命运让我们又重逢在这个当口。翻过北面的高地,就能看见森林,我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就在眼前了。所有的白眼和冷落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从地平线卷起的乌云凝筑在城市起伏的边界上空,沉吟着宇宙传来的共鸣。老鼠扶起浑身颤抖的小鸟,抚娑着大地上的尘埃,一寸寸朝梦里的自由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