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琼花,29岁,扬州人。琼花是扬州的市花,我妈是一俗人,理应希望自己女儿是个美人,但不幸我也是一俗人不是美人。我在北京一家视频网站做栏目主管,其实就是制片人。听着特别唬人,但那狗逼栏目点击率月月居高不下只因为其中充满了名人八卦。在四处搜集八卦制作栏目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一只寄生在豪华别墅肮脏地洞里的耗子,但每当我在王府井、外滩、九龙甚至第五大道从容不迫地刷卡时,我以我的职业能力为荣。这就是人性。就像白振红口白牙说了十年爱我,却跟安安结婚了。但我现在却怀了他的孩子。
走出医院,大马路上车流滚滚。人们都疯了,汽油快跟金子一个价钱了,姑娘们嫁人还必须要辆车。我就什么都不要,如果白振愿意娶我的话。想不通的事我通常就不去想了,要不早被白振逼疯了。
一黑车师傅冲我走上来,“姑娘,打车走吧,这大冷天的。”我看着他,竟然哭了。我说,“对不起您,开车来的。”师傅赶紧安慰,“没关系没关系,这姑娘心眼真好。”看看我是有多惨,好不容易自作多情一次,还碰上个更自作多情的。
医院门口人真多,这还不到10点,已经被病人、家属、小商小贩以及黑车司机围了个微环境出来。可能是肚里的小生物饿了,我真馋那煮玉米,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新疆人色彩斑斓一切好几千的切糕。想了想我朝切糕挤了过去,姑娘我有钱,你大胆的切。谁料挤到路中间,电话响了。
“喂!”我非常没好气,因为刚刚我从医生口中得知我怀孕了,而那孩子的父亲现在是别人老公。最重要的是,我饿了,而这个打电话的人阻碍了我追求饱足感的路途。
“苏琼花,你要倒霉了,你在哪那?看直播没?”
“你谁呀你?直什么播?有病吧你?!”
“我是主编,采访童大导直播,稿子竟然是三年前采访那个西餐厨子的。”
我一下冷静了,我不仅没有存新调来的主编大人的电话,且忘了让编辑修改采访稿,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我居然准备向她请假。
“导演跟厨子有什么区别啊?都是把原材料二次加工的活儿。”我这不要脸的本事都是早些年干记者炼出来的。想想大学时的我是多么的有节操啊!白振牵下我的手,我憋了一个星期没跟他说话。“主编,我想请假,我,好像,怀孕了。”
最糟糕的情况是,电话那边的人忽然不说话了,然后几秒之后忽然挂断。
我愣在原地瞪着卖切糕的,他居然拿起刀冲着半米厚的切糕一刀劈了下去。我惊魂未定电话又响起来,“苏琼花,你周三组稿之前得给我弄块大料来,不然我让张总把你调美国去,你跟白振就玩完了。”
真不愧是干传媒的,我这种角色小到没角色的人都能被揪出来。大料?!我去哪弄大料?大料不是炖肉用的么?肚子里咕咕叫我已经思维混乱颠三倒四,新疆人举着塑料袋冲我狂喊,五百块五百块!估计他不认识爱马仕,不然他就不切了,直接让我把他三轮车骑回去。我正想着让他切块大料下来给主编送去,电话又响了。我真是服透了,要不怎么人家能当主编而不是我呢?我就没有这锲而不舍的精神,要不白振早娶我了。
“在哪跟谁干嘛呢?”是白振,一贯这样在我面前叫嚣。
“我——”我拼命想把怀孕、失误、切糕等等捋顺了讲清楚,可他一如既往将我的话打断。我总是不清楚,既然你不想听我回答,还问我干嘛?原谅他吧,就当他为了省电话费,欧洲嘛,一分钟十好几块,够他家安安买好几颗美国大樱桃呢。
“我妈前两天中风——”
“啊?没事吧?怎么样了?”
“没事,发现得早,正跟我爸遛弯呢……那个,你别打断我,他们现在转院,从河北飞过来了,好像已经入住朝阳医院了,我爸不跟我多说,怕我分心,我把电话给你发过去,你去找他,照顾一下,他一个人顾不过来,一定要……”
后来白振密密麻麻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依然还在医院门口的人群中站着,来来回回人们蹭着我的牛仔上衣和名牌的绒裙。我肚子里怀着白振的孩子,一个小生命,一个深刻爱情孕育出的小生命。我是不是该被对面那个孕妇一样的呵护?你看她老公左右护着挡着人群,不让任何人触碰到她;年长的应该是孩子的奶奶,因为和父亲长得很像,她满脸溢笑,手里拎着是汤吧?一定很好喝,腥腥的乳白色的鲫鱼汤,暖暖的,有点咸。天呐,我又哭了。怀孕是会让女人变得脆弱吗?
“你听到吗?”白振还在滔滔不绝地要求我如何照顾好他伟大的母亲。我说好,你放心,一切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