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韩轩再次看到程秀玉是在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的名字起得很有味道——月光留步。
连月光到了这里都舍不得离开,韩轩远远地就看见程秀玉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霓虹灯闪亮,如果月光到此留步,定也是因为这样一个美人儿吧!
“程小姐——”
程秀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如星子绚烂,“韩先生,请坐。”
韩轩点了杯拿铁,“程小姐近来可好?”
“托福,我请韩先生办的事不知如何了?”
韩轩见她也不直入主题,也不拐弯抹角,拿出一个文件袋推过去。
“张先生的外遇对象并非秦绵绵,而是一个过气歌手齐雨薇,这里面装的都是证据。”
程秀玉轻轻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程小姐一开始就知道吧!”韩轩喝了口咖啡,“我想知道程小姐为什么一开始要误导我?”也是张仁高明,两个女人住在同一栋楼,楼上楼下,明里暗里,让人分不清珍珠鱼目。若不是不小心看到几年前齐雨薇的资料,再加上上次的一面之缘,他必然也不会这么快找到答案。
程秀玉微微抬起头,露出修长的颈项。其实好看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总有办法让岁月给自己新添一份魅力,甚至让人有一种年岁越大越有味道的感慨,程秀玉是这样的女人,齐雨薇也是。
张仁何德何能,得这样两位佳人相伴,简直叫旁人又嫉又羡。
“韩先生以为我一早就知道?故意相瞒?”
韩轩默认。
程秀玉苦笑,“齐雨薇五年前因为和张仁有染,被我程家暗地里封杀,从此退出娱乐圈再无消息,自此张仁就收敛许多,两年前秦绵绵出现,张仁为她置产业,公司里任她来去自如,如此才传来风言风语。我虽然为张仁发妻,但程门大家,怎可随便与人一般见识?我才有求于韩先生,谁知竟是张仁玩了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说到这里她不免悲从中来,声音也有了些沙哑。
“对不起。”也许是他太高估面前这个女人了,无论是怎样不凡的女人,在遇到丈夫不忠之时都是一样的无奈吧!
程秀玉面色苍白地推过一张支票,“家门丑事,让韩先生见笑了,这是之前说好的二十万,再次向你表示谢意。”
韩轩想要安慰这她,可是却不知如何安慰,在那之前程秀玉又挺直了腰肢。
韩轩不觉对这个女人钦佩了许多。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名门闺秀,大家风范吧!
本来是不用再回到宏安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凭着一股冲动他还是来了。
张仁不禁冷笑,“韩先生好大一尊佛竟屈居在宏安这小庙,倒是我的过错了。”
韩轩不答,只知必是程秀玉与他摊牌了。
张仁骂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本来就是做的这种行当,不是没遇到过上门请他抓奸待他抓到后又怨他多事的人的。
只是秦绵绵呢?
他在顶楼找到了她,秦绵绵抱着大捧的玫瑰坐在冰冷的天台上,偶尔有调皮的风儿向她嬉戏,抓起她散落的发,吹舞着坠落的玫瑰花瓣,韩轩没由来地就想向她忏悔。
秦绵绵看见他,向他微笑,如阳光幻化而成的精灵。
“绵绵——”
“嗯——”她应着。
一时无语。
“你是因为想要调查张总和我的关系才进宏安的吧!”
韩轩默然不语。
秦绵绵垂下头,“是这样呢!其实你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被你骗了一样。”
“对不起。”
秦绵绵摇摇头,“我已经决定和送我玫瑰花的男人在一起了。”
她这样对他说有什么意思呢?他们之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吧!
秦绵绵仿佛也觉得自己这样说很不妥,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他展开笑颜,“再见——”
她对他说再见,却好似在说再也不见……
韩轩无语地看着天,心中升起一股浓郁的愧疚之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伤了少女的心,他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相遇相识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也许他和秦绵绵之间会有发展的吧!如果谜底不是揭露得这么快,这句“再见”听起来会不会有不同的味道?
韩轩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子上,为什么呢?明明他所负责的案子已经结束,明明从此和秦绵绵这个女人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可一颗心总像是缺了一块,到底是在哪一环出了错误?
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啤酒,对着月光饮了一口,总觉得事情还没有了结,总觉得秦绵绵这个女人不简单,那夜色下对着月亮唱歌的女子,那得了理绝不饶人的女子,那天台上泫然欲泣的女子,还有那空旷的大房子……
这一切都如梦镜一般不甚真实。
她,像是个不存在于现实的戏子,稍一碰触便会灰飞烟灭般。
可是她那出戏到底是在演给谁看?张仁?世间所有的人?还是演给他看的?
案子结束后不久夏天也快过去了,韩轩继续埋首在他的侦探事务所坐山吃空,也不是没生意上门,只是听到门铃声的韩轩都直接忽略,造成的结果是除了私自配了钥匙的沈幽外,没有一个人踏足他小小的蜗居。
这一日门铃又响了,之所以特地提出来说是因为按门铃的那人特别的有耐心,他就这么一遍遍地按着,韩轩不耐,就想你丫看是你有耐性还是我有耐性,我不开门就不开门!
足足过了十分钟,就在韩轩要弃甲归降之时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韩轩乐滋滋地感慨,果然坚持就是胜利啊!
然后就是他的手机震天地响,“喂——”由于刚打了一场胜仗,韩轩心情不能说不好。
“你这小子到底在不在家?”
“在啊——”原来是沈玉。
“那我怎么按了这么久的门铃都没人给我开门?”
“啊——”韩轩走到门前拉开大门。
沈玉十分郁闷,“你丫没死啊?”
韩轩的视线却停留在沈玉依然在按地门铃的手指上。
沈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忽然说出一个很惊人的消息:“为什么我按了门铃你家里还不响啊?”
沈玉见韩轩一副死人脸,不禁怒从中来,“哥们不就按坏你一门铃吗?给什么脸色?”
韩轩十分干脆,“要赔的。”
沈玉瞪他瞪他再瞪他,终于瞪到眼睛酸了,“算了,看你暂时处于无业游民的分上哥们送你一个门铃又怎样?”
韩轩满意地点点头,倒在沙发上就要睡觉。
沈玉拍他一掌,“大白天的装什么死啊!你看今天报纸没有?”
韩轩听他一说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向外走去,然后拿着一份报纸回来,然后往沙发上一倒就要悠悠闲闲地看报。
沈玉等了三十秒也没见韩轩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一把扒开报纸看着韩轩不修边幅的脸道:“张仁死了。”
果就见韩轩一愣,然后翻着报纸。
“13版。”沈玉好心地提醒。
报纸上大大的标题:“宏安企业总裁张仁先生因病逝世”。
“昨日上午十一点,宏安企业总裁张仁在总公司会议上忽然倒地不起,送医途中病逝。经医生诊断,是因为张仁体重超重、体表面积增大、脂肪组织过多、心脏负荷加重(包括心肌内外脂肪沉积引起的心肌负荷加重)等因素可引起心脏缺血缺氧,因抢救不及身故。
……”
沈玉等着韩轩看完,眼巴巴地问:“怎么样?”
韩轩瞟他一眼,然后拿起电话。
“喂,妈,我是阿轩……嗯……我知道注意身体,妈,你可要帮爸减减肥,A市今天刚出的报纸,还热呼着,有个总裁因为太胖就死掉了。你可不能再宠着爸养着他了……嗯,对,就是要强制性实施减肥计划……对……好,我知道了,挂了。”
沈玉在一旁瞪大的眼睛看着韩轩打了半个多小时家电。
然后韩轩继续翻着报纸,还专挑娱乐版的。
沈玉一把将报纸抢过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是男人就应该看体育版财经版,跟个女人样看什么娱乐版?”
韩轩看着他,“哎,你到底来干吗的?特地来催我看体育版财经版吗?”
他这样一提沈玉还真记起他要来干吗了,“我说,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张仁之死啊!你不是前脚才调查过他吗?”
韩轩瞪他,“不要说得好像他的死和我有关一样好不好?”
沈玉呵呵一笑,“你不觉得有些巧吗?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听幽幽说你一个人在家闷得慌,我才特地来给你找点乐子。”
“得了,这有什么可说,张仁是有些超重了,我一个多月没见他还不知又长了多少,报纸上的说法很能说服人。话说,你给你爸打过电话没有?我记得沈叔近年来也发福不少吧!”
他不提还好,一担沈玉还真觉得有必要给家里老爸打个电话,也不耽搁,就着韩轩办公室的座机给家里拨了电话。
这一折腾又是大半个小时。
然后就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刚好沈幽打电话过来,于是三人决定一起吃午饭。
沈幽到饭馆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吃了,沈幽也不计较,拿起空着的筷子就抢了韩轩的鸡腿、沈玉的牛肉片。
她又喝了口水,“韩轩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遇到谁了?”
“我遇到绵绵了,她和她男朋友在月光留步喝咖啡,两个人还挺般配的。”
“绵绵?”是他脑子里的那个绵绵吗?
“就是秦绵绵啊,你以前的顶头上司。”
“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熟了?”他都没有这么自然地喊过佳人“绵绵”,当然,最后一次见面除外。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次我在我们学校外面的音像店遇到她,她还送我CD呢,比某些人要大方多了。”话说韩轩也不是少送了礼物给她,只是她在言语中喜欢这样表达。
韩轩也不会和她小孩子计较这些事,只当没听过,随口问道:“她送你什么CD了?周杰伦?”
“哼,人家的爱好更优雅啦,就是齐雨薇的那张《对星星许愿》,不是放给你听了吗?”
韩轩直觉地眉一皱,那张CD是她送的?好像有什么阴谋就这样曾经在他身边拉开过。
沈玉却面色凝重地说:“幽幽,你怎么会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以后可不许再见她,还有那张CD,最好扔掉。”
他这样一说,沈幽和韩轩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沈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却有一种稳重严厉之气,连沈幽那句本来很理直气壮的“为什么”都如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般没了底气。
沈玉见场面有些沉默,率先变脸,嘻哈道:“怎么都不吃啊,都冷了。”
下午沈幽还要参加学校的活动,吃完饭就走了。
韩轩喝了口酒,“哥们,说吧,你今天来到底干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冲着哥们来,有什么事要哥们帮忙尽管说,这样藏着掖着算是个什么?”
沈玉一口干掉,仿佛这样才有壮士扼腕的情怀。
“老实和你说吧,哥们本来是来A市度假的,可是这张仁怎么就突然死了?这张仁是谁啊,A市首富啊,在全国是排得上名次的,国际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他的死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们警方呢,只要意思意思地去走走过场就可以了,可是哥们就觉得奇怪,那样有钱的一个人就胖死了?怎么着都该有点内幕吧!”
韩轩又喝了口酒,“哥们你还真别不信邪,这世道,喝水还能呛死人呢!”
“哥们不管,这事定要查上一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找点事做哥们还浑身不舒服。”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韩轩笑,“明明是自己没事找事,得,你想哥们怎么陪你玩?”
沈玉这才乐了,低下头低声问:“你说张仁的妻子有没有嫌疑啊?”
韩轩摇摇头,“这你可别瞎说,人家刚死了丈夫,你做点好事,不要跑上门去瞎搅和。”
“哪能啊!那他那情妇齐雨薇呢?”
韩轩心中诧异,这沈玉明摆着做了不少工作的,他知道张仁的情妇是齐雨薇也花了一番工夫,他自认除了程秀玉并未将这个信息告诉任何人,沈幽也不会知道,那么沈玉又是为何对张仁如此感兴趣呢?他不禁想起之前沈玉来问自己秦绵绵的事。
果然下一句沈玉就悄悄说:“还有他那个秘书秦绵绵,会不会也有些问题?”
韩轩不觉皱了皱眉头,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来沈玉今次来A市倒有六分像是冲着秦绵绵来的,那么秦绵绵到底有什么是值得沈玉跨市来调查的呢?
他这样想嘴里已经在说:“听你这样一个个地点出来我还真有点怀疑她们了,特别是秦绵绵。我之前查了她一下,却是什么也查不到,这个人若不是有孤儿院的证明我倒会以为她是凭空出来的。”
“秦绵绵本来就是——我是说我也这样觉得。”
韩轩不动声色,“你想怎么样呢?”
“你和秦绵绵怎么也共事了一个多月,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轩想了想,“嗯,有时大大咧咧,有时又优雅动人,而且不受拘束,还有就是简单,简单得一目了然,有些奇怪。”
“怎么说?”
“我曾经到过她家里,可是竟连一点私人的东西都找不到。不是她所属的东西,而是她珍视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随时可以离开的感觉,嗯,就是这种感觉。”韩轩微皱着眉头,这样一点点地分析秦绵绵这个女人他越发觉得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了。那秘密可大可小,如今被警方盯住,只怕不会是什么小秘密,那么,她身上到底藏着些什么?
他想一探究竟,甚至从沈玉对他“欲语还休”的态度中感觉到那秘密必是与自己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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