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看去,却是一个少年,一副书生打扮,貌胜潘安器宇不凡,手摇一柄扇子,人虽不熟扇脚下吊的一块玉坠却有些眼熟。
那少年走进忽而收了扇子,躬身道:“小生有礼了,表妹近来可好!”
玄灵一怔,左瞧瞧右瞧瞧不太认识,有些警惕,问道:“你谁呀?”
“表妹难道不认识了么?家父正是霸刀堂堂主赵敖。”书生摇着扇子儒雅道。
玄灵拍手高兴一跳,一扫先前的烦恼:“赵文表哥!你怎么在这?”
“嘘!小声点,我是和爹一起.偷.悄悄来的.”说道这个“偷”字有些为难,读书人怎么好说“偷”呢,于是转而念“悄悄”。
玄灵无邪一笑,牵过赵文的袖子道:“走,我带你玩去。怎样?”
赵文突然被女子拉扯,这着实让他为难,极力挣扎想挣脱,奈何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逃脱玄灵之手,便无奈道:“表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拉拉扯扯呢?实在是有辱斯文。”
玄灵一听大不乐意,撇开他停下,这一瞥力道有些大,一个踉跄差点让赵文摔在地上。玄灵叉着腰道:“我爱拉便拉,谁管得着?”
赵文咬文嚼字道:“非也,非也,孔夫子说要知《礼》,表妹你这样做与礼不合,乃是非礼。礼这件事是肯重要的,夫子说.”
玄灵只觉如蚊子在耳边嗡嗡,当着表哥的面握着拳头吹了口气,笑着说:“表哥还没说完么?”
看着一个拳头摆在脸前,赵文如何敢继续说,赶紧摆手苦笑道:“没了,没了!”
玄灵放下拳头,赵文又接了句:“表妹要淑女,《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能忍,玄灵举起拳头:“表哥!玩还是不玩!”
赵文赶紧拿过扇子挡在脸上,将“玩”听成了“完”,吓得赶紧道:“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别打脸!”
玄灵苦笑,傻傻看着表哥一眼:“玩就是玩,哪里那么多玩了!你还没玩够呢。”
赵文心中暗自叫苦,妈呀,还没完呐,苦笑道:“表妹,我真的完了!”
“看样子舅舅已经带你玩过了,那我就不带你去玩了。”
赵文这才明白是“玩”不是“完”,能和天仙般的表妹一起去玩!这种事当然是巴幸不得。谁不愿和美女一道,赶紧解释:“表妹,表妹!表哥听错了,我才到这里还没去逛过,你带上我到处看看?”
“只怕你不敢!”
“谁说的!大丈夫无所畏惧!表哥陪你上刀山下火海!”赵文豪迈了一把。
“真的?那就走。”玄灵招出霜华,邀赵文同乘。赵文磨磨蹭蹭,提起裤角,慢吞吞却坐不上,玄灵一把将他逮到剑身上。
低速飞行,赵文哪感受过御剑飞天,看着地上越来越小的一切吓得发抖,趴在剑身上,吓得半死:“表妹,我怕高!”
“表哥不至于吧,你都十八了怕什么高。我们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如何?”玄灵作诀加速飞行。
白云从眼前一纵即逝,凶残的寒风打在赵文脸上,刮得牙齿咯咯作响,鼻涕挂着瑟瑟抖动,好冷!根本无心观赏,只想着早点停下来。看着表妹细柳腰身,有些羡慕她能自由翱翔,惭愧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表妹,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后山!那里有枫叶,表哥不是最喜欢枫叶么?”
“枫叶好啊,有诗曰;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火红的气息在春日别有一番风味,要是红绿相当就更好了。”
“马上你就能见到了,看就在那里。”
顺着表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片绿一片红,夹着一条弯曲溪流,正好按太极双鱼分布。停下剑,夕阳晚照,暖意油生。赵文整整衣襟,跟着玄灵走去这片林子。
这片林子与十五年前玄天德到时大不相同,玄黄殿降落之时,这里受损最严重,林子里的树毁了大半。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能一眼望尽林子,不会被阻挡视线。放眼望去一片枫林映着夕阳,火红相映,但死去的那些树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大煞风景。
不时见到一两只乌鸦落在枯干的树枝上啼叫,显得一番萧索。赵文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又怎么了?不还是很好么?”玄灵拾着枫叶应道。
“黄昏之后便是黑夜,黑夜降临就只有黑暗了。”
“万一有月亮呢,不就有月光了嘛。怕什么,再说如果你怕黑表妹守着你!”玄灵又弯腰拾了一片。
“表妹,你能守一时,却无法守一世啊。”赵文望着只顾着手头的玄灵叹息道。
“一世?不怕,我叫木头守着你。”
“木头?树木?”
“不是,是我那个傻弟弟。”
“玄云?”
“嗯。”
“让他守表哥一世又有何用?”赵文笑道。
“守一世有什么用嘛,你不知道她说要跟在我身边一世,还想娶我。”
“真的吗,表妹!他想.娶你?”赵文有些许失落,望着表妹清秀的脸心里忽一阵凉意袭来,最后几个字声调低沉。
“木头亲口对我说的。”玄灵拾了足够的枫叶,走到赵文跟前交给他。
接过枫叶,赵文坐在溪边,盯着手上的枫叶,不敢大声只能悄悄问道:“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不行!”玄灵坐在赵文身旁,双手托腮衬着。
“为何不行?”赵文往旁边表妹瞄了一眼,见她抬头望着天空,赵文便一直望着表妹,些许出神,有些暗自高兴。
“我只把他当弟弟看待,根本没感觉呀!可惜这傻木头就是想不明白,总想扭着我。今天他又扭着我,可是我不小心把他弄倒了,结果所有人都怪我!”想到了今日的不快,玄灵低声抽搐,接着道:“所有人都喜欢木头,远离我,为什么!”清秀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悲哀,捉着手臂有些孤单,独自望着小溪照着满不开心的自己,挂着泪。
“表妹,表哥永远会站在你这边!”赵文拍着胸膛如此坚定,瞧见表妹痛哭的模样心也跟着痛了万分。
赵文未料到,完全未料到!玄灵突然倒在他的肩头痛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全部发泄在他肩头。看着表妹伤心如此,他犹豫,举起右手该不该搂过安慰她。朝思暮想十年的表妹就在眼前,主动靠在自己的肩头,如此良机!可我是书生,孤男寡女相依相搂终究不合礼数。
忽而表妹身上散出胭脂香味,如此芳香,只觉这一香勾去了自己三魂七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便被表妹痛打一顿我也心甘情愿!坚定的伸出右手搂住玄灵两颗头靠在一起:“表哥愿意陪你一生一世!”
夕阳下,表兄妹两人肩头相靠,共浴夕阳。这一幕是赵玉莲亲眼所见。玄月载着赵玉莲往后山寻来,最终在一棵枫树后见到如此场景。赵玉莲没有去打扰他俩,轻叹一声后,选择静静离开。正如轻轻的来,便轻轻的去。心中五味夹杂,说不出滋味,但她明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云儿知道!她叮嘱玄月道:“玄月姑娘,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云儿,若他得知,依着性子一定会大发雷霆,情绪激动之下会有性命之忧,拜托你千万要守住这个秘密。”
玄月发誓:“赵师叔放心,玄月一定不会透露半字。”
当夜,逐星峰,木屋内。赵玉莲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所见那一幕再次浮现眼前,表哥搂着表妹如此相配,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但是云儿怎么办?十六年看在眼里,云儿对灵儿一往情深,若是他知道灵儿喜欢上了她表哥怎么办?以他的性子岂能平静!犹豫不决,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得耳畔鼾声四起,玄天德搂着她正睡得舒服。我为了两个孩子的事无法入睡,你倒好睡得如此清闲!“玄天德!给我醒醒。”
“深更半夜搞什么,还不让人清闲!”被弄醒的玄天德十分不爽道。
“女儿多少岁了?你记得不?”赵玉莲道。
“云儿已经十六,灵儿应该也是十六?突然说这个干嘛。”
“十六岁了,当年我和你幽会也不过十六而已。女儿大了关不住了。今天灵儿弄伤了云儿,一气之下却跑到后山和赵文幽会!”
一听是赵文,玄天德大怒:“和那文弱的书生幽会!哼,果然是赵敖那家伙故意让他儿子来勾引我女儿!明天找他理论去。”
赵玉莲喝到:“瞎说什么,我看赵文比云儿强,书生进退知礼不像你和云儿这些武夫行事鲁莽毫无温情,若让灵儿嫁给武夫,我死都也不干。”
“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别老是‘死’过去‘死’过来。他是你娘家人,你自然帮他。可谁来帮云儿?灵儿和云儿青梅竹马情谊相投,长大后就凑成一对儿多好!你这做娘的就不为他考虑?”
“说你是武夫不懂,非要瞎扯!云儿对灵儿一往情深我这作娘的岂能不知道,可灵儿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云儿!感情这事要两情相悦才行,云儿一厢情愿我们又怎么帮!灵儿自从小时候见过赵文就一直对他恋恋不忘,时常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表哥。如今赵文一表人才,哪点不好?你玄天德非要拦这乘龙快婿?”
“我不信灵儿不喜欢云儿!这事我要听灵儿亲口说!”玄天德披上衣服,径往女儿闺房走去。
见灯火通明,他心中犯疑:“灵儿?睡了没?”
“爹?我睡了。”玄灵小心应道。
“睡了也得起来!开门,爹要问你些事?”
爹如此强硬,玄灵又岂敢违抗。匆匆忙忙将门打开。玄天德一见女儿脸上汗水如此淋漓,心生疑惑。问道:“灵儿,爹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说。”
“爹爹尽管问,女儿知无不言。”玄灵双手不自然在身前打转。
“灵儿多少岁了?”
“十六。”
“你娘十六的时候,那会和我幽会私定终身。如今你也十六了,是该考虑个人家了。云儿也应当十六了,爹问你,你知道云儿有什么心上人吗?”
“他没有心上人,还小呢。”
“真的?”玄天德当然知道云儿的心上人是灵儿,只是想试探一下灵儿的真意,见她如此回答,果然对云儿毫无****。心里多少有点替云儿惋惜,轻叹一声:“云儿喜欢你,可你不喜欢云儿。爹曾经想等大了就将你许配给云儿,可惜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爹,灵儿只把他当弟弟看待,从来没想过男女之情。”
“强扭的瓜不甜,爹也知道。只能委屈云儿了。没事了,早点休息。”转身离去,带着失望。
刚行了几步,这才想起来还有赵文这个事,也得证实一下。倘若灵儿果真喜欢赵文,只要他赵敖肯来提亲,我自然答应将灵儿许配给他儿子,既是两情相愿我又岂能耽搁女儿的幸福,只是云儿可就真没办法了。转身又回了过来,这一去一来不过眨眼间,走到门边,突然听到女儿闺房内传出男子的声音!男人?如何会出现在我逐星峰!有贼!仇家?不好!
玄天德赶紧招出焚心,左手执剑。一脚踢碎木门,冲了进去,大喝一声:“谁敢在逐星峰上放肆!”
室内烛光温馨,玄天德定睛一看,一个男子趴在玄灵身上,正在解开她的上衣,一抹****暴露无遗。玄天德岂能不怒:“采花贼!受死!”左手作诀,剑如奔雷一怒之下直取采花贼!
玄灵万万没料到爹居然折返回来,破门而入!已经来不及说任何言语,见她翻身将男子压在身下护着,挺身替男子挡剑。
玄天德来剑汹汹怒不可遏,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为那采花贼挡剑!已经收不住了,愤怒的一剑刺了过去。好在左手出剑并不精准,焚心刺入玄灵腹下,收剑。
血涌,刹那间染红玄灵单薄的罗纱,点点嫣红。采花贼未料到如此变故,挣扎着捧着倒在床上的玄灵,哭喊到:“表妹!表妹,你醒醒别吓表哥!”
“赵文!”怒不可遏,瞬间发作,执剑欲要杀了这厮,焚心一举便要砍!突然纤纤玉手拦在剑下:“天德,住手!”却是赵玉莲挡在他身前。一声大喝,无可奈何似猛虎啸山,一剑劈向木桌,登时粉碎,余怒未消,无声,似怨似怜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心中又恨又悔,又气又恼。
赵玉莲见到女儿成了这样,作娘的怎会不心痛。幸好当年在毓秀峰学艺略通医术。寻了个丝帕赶紧替玄灵止血,只是被焚心如此利器所伤小小丝帕如何能止住,血不断涌上,血红的丝帕带着妖艳的玫瑰色彩,贪婪侵蚀着洁白之躯。
“不行!必须赶紧送到毓秀峰!找水璃师姐医治。”赵玉莲忧虑道。
玄天德二话不说,一只手揽住女儿欲行,却无法按住血口,血渗。一直哭哭啼啼的赵文在玄灵身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哭还是哭。见玄天德缺帮忙能手,便要一同扶玄灵,刚伸手,却被玄天德怒目一视,简直是凶神恶煞的眼神,千万道火焰从眼中射出那种感觉,全是赤裸裸的带着仇视的怒火,伴着一声深仇大喝:“别碰我的女儿,给我滚!”
赵文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眼光却游离到玄灵身上,表妹已经昏了过去,全是因为我!因为我没忍住冲动,因为我惹出如此祸事!表妹,表哥这就谢罪!见到劈入木板的焚心,心一横,再想到做出如此禽兽之事,我有何面目见爹爹,倒不如一了百了!双手去提那焚心,却拔不出来。
玄天德盛怒,全身灵力激荡,一道灵力所化气波从他身上散出,如此凌厉,赵文被这气波弹开,跌到地上:“还不滚!要死也别污了我的宝剑!”
赵玉莲嗔了玄天德一眼,扶起赵文:“侄儿别怪灵儿他爹。赶紧回去找你爹,灵儿这事你也不用担心,有姨母在呢。”
不管赵文,玄天德对着磨蹭的赵玉莲喝到:“灵儿的性命危在旦夕,还管那个脓包干啥!走!”
夫妻二人合力扶过玄灵,一个御出焚心,一个御出霜华,双双御剑往水月轩赶去。
赵文怅然若失,只能看着玄天德夫妇御剑而去,多么希望此时能派上用场,至少不会如此无用什么都不能做。心中立下誓言:“我要习武,保护表妹一生一世!”
毓秀峰,夜色宁静,静谧月光流着霜寒照临大地,轩外竹影斑驳,山风轻忽。山口,沉心亭,站着一人独自在月下席地而坐,不知从何处扯出一跟竹笛,吹了起来,声调低沉似在诉说无尽心事,却又幽咽不发暗浮在虚假的欢音之中,将点点伤感轻微压住,任凭指间轻动,闭目轻吹。
“师兄,还没睡?”
释离玉停下笛声,将它别在腰间,换过酒葫芦在手,豪饮。欲再饮,却被水璃夺过,温声细语:“饮酒伤身,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