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闻名天下的是铁骑,因此擅长冲锋,擅长野战,巨鹿之战灭掉暴秦昔年的蒙家兵团,彭城之战打的诸侯联军鬼哭狼嚎,这还都是在兵力形势都处于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取得的胜利,楚军铁骑的战力可见一斑。可是对于攻城战,多以步军为主,我实知并非楚军所十分擅长,以至于荥阳攻了许久都还未攻下,但是今天不同了,我要拿出我全部的力量拿下荥阳,拿下刘邦,以祭奠亚父的在天之灵。
龙且,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曹咎,终公,项声,几员大将各自引领一个方阵,立刀跃马,今天他们都要亲上攻城,肃杀之气遍布全军,都在等待我的攻击命令。
“传令,季布曹咎进攻。”随着我的命令传达,惊天的战鼓响了起来,攻击的战士气势汹汹,待命的方阵呐喊助威,荥阳全面的攻击终于开始了。
血色纷飞,血肉模糊,火光耀眼,残酷的厮杀一直继续着,战争的场面实在是无法言说,这只是人间的地狱,人命完全不值一提。
“终公项声上,换下季布曹咎。”楚军可以休息,但我绝不会让汉军有丝毫的喘息之机。
从早晨鏖战至中午,荥阳城防渐渐的松动了,看来城破就在此时了。
就在我撤下项声终公军,正准备带领龙且,钟离昧给予荥阳致命一击之时,荥阳城头突然竖起了白旗,城门大开,一对对身着汉军服装疲惫不堪的士兵簇拥着挂着白旗的汉王仪仗车马缓缓而来。
“刘邦投降了?”我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虽然明知荥阳城破,刘邦难以脱逃,但至少还有逃生的希望,不至于陷入绝境。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楚军将士大呼“汉军投降了,楚军胜了,战争结束了。”呐喊震天,士兵群情激昂。是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也累了,若战争真的到此结束,他们便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项王,只怕有诈。”龙且踱马近于我身前说道。
“怎么?”我看着龙且疑惑道。
“末将也不知为何,但细思刘邦之为人,当年彭城之战那种境况都未降,何况今日之时。”龙且的话不无道理,一时间我也不知这里有何阴谋了。
“我们过去看看。”楚军士兵迅速包围了这队超过三千人的汉王车骑。
“汉王别来无恙否?”我微笑道。但是车里完全没动静,“难道是刘邦吓傻了?”我心中想着,怎么可能,刘邦好歹也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我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只怕不好。”龙且叫道,我马上掀开车帘,一柄剑如毒蛇般咬了过来,饶是我反应灵敏,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但区区偷袭又怎能伤害的了我,一手便抓住车上人手,一下子将人从车中拉了出来,摔于地上。
“啊,不是刘邦?????”随着龙且大呼,将士们如梦方醒。
“纪信,是你!”我怒道,这是刘邦手下大将,我见过的。
“不错,是我,可惜,项羽你命真大,如此偷袭竟都杀你不得。”纪信满怀怨愤的说道。
“就凭你,能杀的了我?刘邦呢?”我心中实已怒火中烧。
“项羽你终归只是有勇无谋,怎是汉王的对手,汉王早已出城了!”纪信哈哈大笑。
“刘邦竟为了活命,让你们三千士兵送命,刘邦啊刘邦,你可真狠毒。”这种事我是永远做不出来。
“项羽你好好看看,这三千士兵可是汉军将士。”纪信说道,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项王,三千人都是女人,听说都是城中居民。”龙且禀报道,我心中又是一惊。
“刘邦,你何其狠心也。来人,将这厮架于荥阳城下,火焚。”我大声道,“让刘邦士卒看看,他们的汉王是如何抛弃他的将领的。”
“这三千妇女怎么办?”龙且问道,我沉吟不决。
“项王,还是放了吧!这是刘邦布下的陷阱,若杀了她们,天下人不会怪刘邦利用她们脱身,而只会怪项王你残暴不仁,所以还是放了吧!”旁边的钟离昧劝道。
“好吧,刘邦刚刚逃跑,定是往成皋方向,现下,本王要亲带大军追击。钟离昧,荥阳就交给你了,定要给本王拿下。”我朗声道。
我率兵急追刘邦至成皋,不曾想成皋早已是座空城,刘邦竟是弃城而走,关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这样攻破了,但我没有丝毫的愉悦,走了刘邦,任何的胜利都不足以论。就当我下令准备进军关中的时候,龙且即时的劝阻了我,他说这一段时间来,士卒极是疲惫,更何况今天经历了如此大战,士卒体力已至极限,当务之急便是在成皋休整,刘邦对于荥阳成皋一线不会坐视不管,必定会回来争夺,那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就在此地与刘邦进行生死大战。我回头看了看我身后的士兵,虽还是整齐不乱,但他们的脸上的神色已经告诉我龙且说的没错,有时候别人的话我很难听进去,但是龙且的话我一般都会接受,因为信任。
原打算在成皋休整一段时间的,但是不过三天,军报传来,刘邦出武关,到宛城,准备进攻我彭城。我急率大军到达宛城,未想到,刘邦早已做好了准备,宛城防守相比于荥阳有过之而无不急,而我大军多为骑兵,大战一场,丢下几千具尸体仍然无济于事。这时候,又得消息,彭越军攻击我后方粮草辎重,杀我大将薛公,将我后方搅得鸡犬不宁。我大怒,已经来不及顾忌刘邦了,只是留下了季布盯住刘邦,又带上龙且虞子期赶往下邳迎战彭越。虽是长途跋涉而来,但彭越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的住我楚军铁骑,几个回合彭越大败,就在我追击之时,季布钟离昧同时传来消息,刘邦军离宛城向荥阳方向,在荥阳郊外与我军大战,季布钟离昧军少,请求支援。无奈,我又只能率军往荥阳方向敢。在我到达荥阳之时,战争已经结束,刘邦败走,但是荥阳仍在刘邦手下大将周苛手里。我不能责怪钟离昧与季布,毕竟他们以十万之卒击溃刘邦,再也不能要求他们攻下荥阳了,我带来的数十万之兵尽是精锐,虽已奔波许久,但我相信他们的战斗力,一到荥阳,二话不说,我直接下令大军攻击,荥阳之兵也已久战成疲,怎抵得住我和龙且联手率军冲击,一战而下。
“荥阳啊荥阳,我可在此花了多少精力,丢了多少精兵强将啊!”立于荥阳城头,我心中一阵感慨,本想劝降刘邦大将周苛,但一看他的样子,我就已放弃了劝降的打算,直接斩杀。我唯一敬佩刘邦的一点便是他也有一群对他死心塌地的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我仍然佩服。
很想在荥阳休整一下,不光士兵想,我也想,这样奔波千里,只要是人都会累的。但是我又不能休息,我不能给刘邦喘息之机,拿下荥阳,稍稍歇息片刻,便下令向成皋方向追击。
赶到成皋,刘邦早已不见了踪影,曹咎禀告说在此阻击了刘邦,大战了一场,刘邦军直接溃散,只不知刘邦逃往了何方,所以也没法追击。好吧,短短的时间内转战千里,虽是处处大胜,但都早已体力不济,若这时我再下令全军追击,估计手下的这些将士会怨恨满天,如今既然又打的刘邦几乎全军覆没,又占据了成皋荥阳,也是时候停下来休整休整了,就暂且相安无事一段时间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只是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只是想让士兵能舒舒服服的睡几个觉,吃几顿热饭,我只是想能够多陪一下虞姬。然而,刘邦是半分空闲都不留给我啊!以前我不想给刘邦喘息之机,如今刘邦是要我疲于奔命。战争啊战争,果真是天下最残酷的事。统帅啊统帅,果真是天下最辛苦的差事。在成皋待了不过几天,彭城方面传来消息,彭越连同汉将卢绾刘贾烧毁了我的燕西粮仓,夺取了我彭城以西的数十座城池,后方留守的项伯周殷连派人征伐,却是连战连败,不得以才向我求救。
“彭越啊彭越,当年将你当做一个小寇看待还真是我看错了,你果真是只打不死的臭虫。”我心中不禁暗叹道。
形势摆在这,西楚丢失的数十座城池非得我亲自收回,彭越这只臭虫必须得我亲自收拾,若不然后方不稳,如何能与刘邦在前方大战。问题是我走了,成皋谁来守?后方虽重,但成皋荥阳一线的战略位置仍然十分重要,这是我直接进攻关中的跳板,是牺牲了十数万楚军将士得来的战略要点,所以成皋荥阳不容有失。原本龙且十分合适,只是他已有了更重要的任务。亚父虽走了,但亚父的临走时的话我还是深深的记着的。楚汉之争,真正能决定胜败的是齐赵燕魏第二战场,如今赵魏燕俱已被韩信所平,剩下的只剩下一个齐国了,韩信陈兵齐境,看来随时都要扑向齐国临淄,我与齐王早已达成了秘密盟约,若齐国有事,我必须得派人入齐增援,而这人非龙且不可。所以此时的龙且不可能留守成皋,齐国之战随时都可发生,龙且随时得做好入齐的准备,只是此事他还不知道而已。
荥阳是钟离昧镇守,钟离昧为人多智,文武双全,有他本部五万人马镇守荥阳,只要不大意,当不会有失。只是成皋,我实在难有抉择。楚军大将一一在我眼前浮过。季布,自从蒲将军故去,英布背叛之后,季布一直是我的先锋大将,他更善于攻而不善于守。子期,子期或可托付,只是羽卫大军岂可交由他人掌管,况且子期须臾不离我左右,如今让他独掌大事,只怕难已胜任。项声,太过年轻,虽已身经百战,但始终资历不够服人,如亚父所说,项声还需要历练几年。曹咎,儿时便与我已相知,起兵以来,随我征战,多有战功,虽比不上龙且英布那样的功劳,但在楚营之中也难有其他人比的过他的野战之功,但是我又想起亚父对于曹咎的评价,虽是磊磊汉子,但勇而无谋,亦冲动行事。是这样么?但据我自己所了解的,曹咎并非勇而无谋之辈,此点早已在我儿时便可看出,可是???唉???一时间我突然想起当年灭秦那会儿,我楚军帐下绝对是英才济济,龙且,英布,蒲将军,桓楚,余英,朱鸡石,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每每出战,就是为了一个先锋都争的头破血流,而如今,我竟连一个守城之将都还难以选出。
离开成皋的那晚,我叫来了曹咎,他如今已是贵为我西楚司马了,军中也唯有龙且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这寥寥数人可与之比肩,这也可看出曹咎立功之多。我虽从小便与曹咎交厚,他也曾救过我和叔父,但在我军中,无功根本不得受赏,他能坐上司马之位,实他自己所得。
那晚我请曹咎喝酒,就我们两个人,我分明看到曹咎激动的眼神里含着泪水。说实话,自我登上霸王之位之后,除了和龙且,我已很少和这群兄弟私下畅饮了,不知不觉中感觉有一道沟壑横于我与他们之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毕恭毕敬的站与我的面前,脸上尽是膜拜之情。也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不再叫我“阿羽”,而都改称项王或者霸王。也不知何时开始,我说的话他们已经很少有人敢反驳了,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了。而这一切直到今天,我看到曹咎眼里的那欲滴的泪水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不是我变了,也不是他们变了,而是我们的地位变了,我是君,他们是臣。我是神,他们是子民。我的话一言九鼎,他们只有顺从。我们依然并肩作战,我们依然祸福与共,只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少了,我们之间的谈心少了,我们之间像这种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少了,这么久,我竟然都未发觉,直到今天。或许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习惯了后知后觉。或许是因为战争频繁,我已来不及思考到这些,总之,我和我的那群将军兄弟都已经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就如同我与刘邦的势不两立。
我叮嘱曹咎在我东征期间守好成皋,不得出战,等我十五天,十五天我便会荡平彭越,回师成皋。我只是叮嘱,不是用命令,是的,我只想用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