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还真撤回了给韩信的援军,现在就看陈馀他怎么打了。”我笑道,军帐中只有我和亚父两人,外面仍是惊天动地,炮火连天,战役远远没有结束。
“怕就怕在陈馀手握如此优势的情况下轻视韩信,骄兵必败啊!”亚父仍然不免担忧,“羽儿,现在还有几件事要做。”
“什么事?”我问道。
“如今形势我方仍占主动,只是能不能保住这点优势就看我们这段时间的作为了!荥阳成皋一线是刘邦精心筹划的防线,急切间我们难以攻克,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在此牵制住刘邦主力,荥阳对峙已成定局,这点想必张良早已看见,所以才有了让韩信开辟第二战场的行动,刘邦在如此危急情况下还敢腾出兵来,可见第二战场的重要性,如今刘邦已先行一步,我们也必须跟上。”亚父说道,亚父论起事来一如既往的潇洒自信。而此时我只能静静的考虑亚父的话。
“刘邦占据关中汉中,已成根据,兵马粮草源源不断,所以刘邦不怕对峙,他最想要的是将我们拖住于此,拖到我们人困马乏,拖到我们粮草不济,拖到韩信的第二战场的胜利,那时候就是他们的大反攻时期,我们又将回到彭城之战前的危亡状态了。”亚父说道,眉宇间有股忧愁。
“刘邦就那么自信一定能守住荥阳成皋?”我轻笑道,“问题的关键还是我们能不能攻破荥阳防线的问题。”我以为亚父有点夸大其词。
“项王错矣。”听到亚父叫我项王了,我就知道他已经十分认真了,“项王已经看到了,我们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荥阳虽是岌岌可危,但终归未破,而且荥阳成皋防线不仅仅只是攻破荥阳成皋两城的问题。”亚父急切道,虽然觉得亚父有点夸大其词,但还是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他的话。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我问道。
“第一,就地修建粮仓,另外确保粮道,与刘邦相比我们最大的劣势便是千里运粮,十分不便。况且还有个彭越活动在我后方,粮草问题必须派一十分得力之人负责,以此作为长期对峙的打算。”
“那亚父看谁人可当此任务?”
“季布钟离昧都还合适,只是此间离他二人不得,我看就丁公周兰二位将军吧!”
“好。”
“第二,必须招兵,如今多方用兵,兵力捉襟见肘,前方伤亡又实在太大,所以趁此时机必须扩充兵力,重新编练出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后备军。”
“好,我看子期负责此事甚佳。”扩兵这是这段时间一直想的事,如今我手中兵力不足二十万,与刘邦相比都显得单薄,这是件刻不容缓的事。
“第三,修好齐国田横,如今,魏代被灭,英布反叛,赵燕还在未知之数,我们急需盟友,若陈馀败亡,那只有齐国有实力阻挡住韩信了,所以我们必须派出使臣修补齐楚关系。”
“修好齐国只怕军中将领多有不服,当年征伐齐国,多少兄弟死于田荣田横之手???”我真不愿与齐修好,对于齐国的恨我一直未消失。
“项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齐地的事我们已经鞭长莫及了,就算我们不承认,齐地也已为田横所有,楚汉之外,现在便只剩下齐国最具实力了!赵国若灭,韩信必将挥师攻齐,想必田横此时也已知利害关系了,只要杀掉田假,田横必与我会盟。”田假是当年被田荣的政敌,被田荣田横所败,投靠我寄居于彭城。
“好,派武涉为使臣,带上田假人头,入齐会盟。”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没办法,现实所逼。
“哎,可惜我楚军之中难找独当一面的大将。”亚父突然叹息道。
“亚父所言差矣,龙且,季布,钟离昧,虞子期,周殷,曹咎,还有项声,哪一个不能独当一面,怎能说我军中无大将呢?”我为亚父的这句话感到不舒服。
“龙且尚可,只是与韩信对垒胜负之数难定。季布勇则勇矣,冲锋陷阵则可,思维不够缜密。钟离昧虽智而少机变。虞子期良将,却难把握大局。周殷长于事而短于战阵。曹咎勇而无谋。项声还少历练,哎,若有一韩信,项王天下可定。”突听亚父这么一说,先是一笑,然而又有些恼怒。
“亚父未免太高看韩信,而贬低我楚军大将了!”我揶揄道。
“名不见经传的韩信,初出茅庐的几战无一不精彩绝伦,若要当韩信,恐怕也只有项王了!可是到项王与韩信对垒之时,怕是我军凶多吉少之日了!”亚父说道。
“好了好了,亚父就别在长吁短叹了,就按照亚父刚刚的谋划布置了!亚父刚刚这话若被他们几个听去了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呢!楚军大将都是热血汉子,亚父往后可万万不能再说这些话了!要不然会出乱子的。”我笑道,心中虽是敬重亚父,只是有时亚父的话听来实在让人不舒服。
两封军报一前一后的传来,一则喜一则忧,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果真如亚父所料,陈馀远非韩信对手,在手握如此大的优势之下竟还能败于韩信,弄得身死名毁,也真是枉费了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的英明,着实可怜。
自此之后,韩信扬名立万,诸侯再也不敢轻视这位刘邦登台拜将的韩信了!如果说上次谈论韩信之时还心存藐视,但此刻我不得不重新掂量这个韩信了。谁能想到当年为我执戟半年的小卒竟会有这样的军事才能。虽觉可惜,但又激起了我久违的斗志,战场之上刘邦远非我的对手,我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许韩信够的上,真想亲自率军对垒韩信,只可惜刘邦虽无赖,但成功的拖住了我。
如今韩信攻陷赵地,随着魏赵代的相继沦陷,我北方战线完全崩溃,韩信随时可提兵自北而来,我不得不在我的北线部署巨大的兵力,形势不容乐观。如今只能依靠齐国了,不知这个田横是否能拖住这个韩信?
另一则军报来自龙且,是捷报。龙且大破英布,占领九江地区,捕获英布一家老小,唯一可惜的是未能擒住英布,被其只身逃亡。对于英布家小我倒没有给予刘邦家小的待遇,只因英布确实十分伤害了我,没抓住他,那只能拿他家人出气了,我下令龙且将英布家小全部处死,心中虽觉有些残忍,但是我要让别人知道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南方既平,我心稍安,随着龙且大军的增援,荥阳战场形势大变,我军实力瞬间得以提升,精锐兵马已达四十万。闻得刘邦也紧急从关中和韩信两处调兵支援,这片战场上已经聚集了差不多上百万的大军。
几月未见到龙且,再次相见心中止不住的高兴。龙且征伐英布数月,看上去比以前黝黑了点,但也更精壮了点,脸上的风霜更加使他成熟了。龙且来之后,我特地犒赏三军,并在此设宴为他庆功。
酒宴散了,夜深了,我将他留在了我的中军大帐,特地让人重新备了一桌酒菜,此时就我们两个人。很久没见他了,特别想和他说说话,不知道为何对于龙且我一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依赖。
“看你在庆功筵上都没有放开喝,来,我独自为你庆功。”我笑着举起酒杯,与龙且一饮而尽。
“怎么了,龙大将军,心事重重的,还没从战场上缓过来啊!”我笑道。
“哪有,只是此次征伐英布感概颇多啊!”龙且叹息道,“以前和英布并肩作战时对他颇不服,以为他不过只是一员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将,能立如此多的军功不过是项王给他机会而已,若是换我,一样可以。”
“恩,英布能做的你一定能做,你能做的英布不一定能做,这你又有何不服气的。”我笑道。
“但是此次与英布各率十万精兵对阵,方发觉,此人不光有勇,胸中韬略实是不凡,当年同在楚营,竟是未曾发觉。”龙且说道。
“哦”我也开始好奇,因为在我心中英布也确实不过一个莽汉,直率坦诚,胸无城府,也正因为此,我才敢封他为王。
“英布不光能冲阵,亦能布阵,各种阵法似乎都有研究,而且用兵又是随机应变,不拘一格,这点倒与项王用兵十分相似,他也曾告诉我,在项王麾下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了点用兵之道。英布兵与我大楚军倒也相似,多为骑兵,机动灵活。与他大小十数战,差点被他生擒。最后一战,我是截了他粮道,又先败引诱他入伏击圈方能击败他,但即使将他团团围住,我还是没能留住他,估计方今天下若能擒住英布的也只有项王你了。”龙且笑道。
“什么都没学到,马屁倒是学到了!”我骂道,两人边喝边聊着。
我又将亚父的计划说与他听,他沉吟半晌,“范先生高瞻远瞩,不愧为我军智囊,我看项王按此步骤走就行。只是,这个韩信我也认识,他真有如此厉害?”龙且疑惑道,看来他对于韩信还很轻视。
“降三秦,灭魏代,破赵燕,厉不厉害我倒真不敢肯定,但他的战果实实在在的摆在这里,若说司马欣,董翳,魏豹,陈馀这些也就算了,章邯天下名将,当年我们打他是多难打我们都知道,可没想到还是败在这个韩信手上。好吧,也说不定是他没遇到真正的对手,龙大将军可有兴趣与他一战?”我笑着看着龙且道。
“棋逢对手,求之不得。若是项王把这个机会让给龙且了会不会自己心痛呢?哈哈???”龙且大笑道。
“我还倒真羡慕你了,简简单单当个大将多好,偏偏我又坐上了这样的位置,想动也没法动。”我苦笑道,“要不,龙大将军,我们两换个位置做做。”我开玩笑道。
“那你还真不怕天下大乱啊!”龙且笑道。
听到这话若是别个臣子大将早就吓到跪于地上了,也只有龙且敢当做笑话来听,也只有龙且我才敢开这样的玩笑。
“对阵韩信,除了你还真找不到其他人了。这样吧,你带来的十万人还是交给你,你还得自己再招十万,这样才能旗鼓相当,现在嘛,就先留在这,我们一起教训教训刘邦这个老小子。”我说道。
说完正事后,我们又说了很多很多,但是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那时,我不知道这次竟是我与龙且最后的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