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一个人进山,只是为了听听金戈铁马之声,有时候也会和一群士兵打斗,从一对一,到一对十,再到一打百,很快,他们都知道我不仅仅是项家军的少主,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被人从心底敬佩的感觉实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我喜欢军营,从小便喜欢,或许也是因为军营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军营中也只佩服强者,我从士兵眼中可以看出他们对我的敬意,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一日,从山中下来,回到家中,不曾想,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与两位叔父聊的开怀,见我进来,三人都站了起来,只见那位客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样子,黑色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灰黑色的眼眸中给人一种忧郁却又深黯的感觉,身材魁梧奇伟,却又长的犹如美妇,一身蓝色布袍并不显眼,只是他每一个动作都透漏出贵族的温文尔雅,飘逸,脱尘,灵秀,使人一看便生亲近之感。
“羽儿,来,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博浪沙刺秦的张良张子房先生。”待叔父说起,我心中一惊,“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张良?怎长的如此年轻,又如此儒雅?”我心中疑惑道,其实,在我心中能而且敢行刺嬴政的人一定是个高大魁梧,勇猛强壮的人,这张良的形象与我心中的相差何止千万。
“这位不用说,一定是力敌万人的羽将军了!”张良含笑说道,我微微一点头,“张良先生,你好,久仰大名,却不曾想你还如此年轻。”
“年轻?呵呵,我已经四十岁了!不年轻了!”张良爽朗的笑了出来。
我心中更加疑惑了,怎么看上去才二十岁的样子,也不像个饱经风霜的亡国贵族呢?张良或许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只是稍懂一些黄老养生之术罢了,所以看上去年轻几许!”我心中赞叹不已,这个张良果真仙风道骨。也无话来说,几人分坐坐下。
“子房,听说去年东郡那事是你做的?”叔父说道。
“不错,却是在下所为,只是未曾想到嬴政竟是如此残忍,方圆十里的百姓尽皆屠戮,也是在下做事不周,连累那许多百姓。”张良说道,脸上现出悲戚表情,旋即又恢复正常。“东郡?”我突然想起,去年始皇三十六年的一件事,火星侵入心宿,一陨石落入东郡,化而为石,石上刻着“始皇死而地分”几字,于是天下传言这是天降启示,皇帝已经寿到尽头了,说明大秦帝国要完了!皇帝大怒,派人四处查探,最终杀了石块周围方圆十里的百姓,焚毁那块石头才算了事,但是关于那句“始皇死而地分”的话早已传遍天下,使暗中反秦力量大受鼓舞,我不曾想到这竟是这位张良先生的大做。
“那是秦皇暴虐,也怪不得子房,也好,让天下人彻底失望吧!”项梁叔说道。
“那这么说那句”灭秦者,胡也”也是子房的杰作了?”项伯叔问道。
“呵呵,看来今天在下不全盘拖出是不行了,两位兄长是什么都知道了!”张良笑道,“确实,或许没人知道,卢生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也是韩国人,那个预言是我安排他给嬴政说的,原意是想用胡人拖住蒙恬三十万大军,中原一旦有事,也不至于首先面对大秦最精锐之师,不曾想,嬴政雄略,蒙恬名将,竟用三十万大军一举消灭匈奴六十万军队,彻底解决了边犯,反而成就了嬴政蒙恬的丰功伟绩,实在是天助暴秦啊!”张良苦笑一声。
“不然,子房此举甚好,我们和暴秦争斗,始终是我们华人自己的事,如今一举清除边犯,于我华夏民族功莫大焉,况且,嬴政又去修建长城,征集劳役,百姓苦不堪言,此举间接的又使暴秦失去了民心,来日举事,民心在此。”项梁叔说道。张良听后不觉一震。
“项梁公一言解我数年心结,在此请受我张良一拜。”张良起身向我叔父一拜,叔父也忙起身还了一礼,二人手牵手,又坐了下去。
“那焚书坑儒之事也有子房的事?”项梁叔问道。
“应该算有吧!”张良说道,“但是嬴政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与他对垒果真是败多胜少啊!那次我也是失算了,不过,形势还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好的多吧!”我在其中一直未说话,只是光听着便觉震撼,一直以为张良得享大名不过是因为博浪沙一击,我时常想那算什么,如果是我,一定可以斩嬴政于马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张良在六国反秦中一直充当着中坚力量,在秦庭之中又是名列第一的通缉犯,原来这些年来,他暗中做的事竟是如此之多,这么多年来,天下发生的大事竟都有他的份,甚至很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良薄有微名,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天下豪杰也结识的一二,其中就有不少儒生术士,淳于越算是我一个故旧,我时常通过他们了解时局,也影响时局,原本我是想通过众多儒生博士劝说嬴政实行分封制,那样便能够分化暴秦力量,有利于我等各个击破,不曾想被李斯那厮看破,反而建议嬴政驱逐儒生博士,更是要焚毁百家典籍,在下一想,怕是又弄巧成拙了,只是没想到嬴政比李斯更狠,直接来个焚书坑儒,虽然残忍,但是嬴政一下子也算是得罪了整个士族。”张良说道。
“好,当初发生时,我就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做的手脚,那群儒生没事干嘛要求设分封,不曾想到这事也是子房暗中操纵的。”项梁叔大笑道。
“这么说驱逐扶苏也定有子房之功了?”项梁叔道。
“扶苏府中有一门客,叫郑立,此人文武兼备,乃扶苏府中头号谋士,在嬴政已下焚书坑儒令后,他怂恿扶苏去请嬴政收回成命,扶苏本就有此意,郑立只是推波助澜而已。扶苏此人,也是文武全才,又心善人贤,甚得人心,对于大秦的法度,以及嬴政的暴虐他早已心怀不满,但那又是大秦的基本国政,他也不敢说什么,但是此次,他觉得他不能再忍了,于是便夜见嬴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又恳求嬴政改弦更张,使得嬴政大怒,父子间便吵开了,嬴政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咸阳,不得诏令不许还。”张良缓缓而言。
“难道那郑立也是反秦义士?”项梁叔道。
“是的,当年我在咸阳犯法,也是得子房与这位郑立之力才逃脱。”项伯叔道。
“此举算是从根本上绝了大秦江山,若是扶苏继位,改弦更张,那我们多年的努力将都付诸流水了!怕就怕在嬴政突然惊醒,扶苏还是有很大的希望继位。”项梁叔先是兴奋,而后又开始担忧。
“所以在驱逐扶苏之后,我便叮嘱卢生,侯生开始为嬴政炼丹药。”张良咪着眼,似笑非笑。
“你是说,你是说????哈哈???”项梁叔看着张良,突然大笑,“好你个张子房???”
我满是疑惑,“难不成丹药之中会有毒?可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试丹之人也应该甚多。”可是我也不愿问,对于此等暗中损人之举我是不甚赞同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项梁叔道。
“炼丹之术,良也知一二,丹药本身便有些许毒性,我再让卢生加入少许无色无味的慢性药,起先是难以察觉的,直到一两年间便会发觉,那时候也就回天乏术了!”张良道,我不禁心中一紧,突然间为嬴政感到莫名的难过,堂堂一世英雄,竟丧身于此。
“子房,你留在我这吧!我们一起推翻暴秦,重建韩楚。”项梁叔真挚的说道。
“项梁公抬举了,不过此时还不行,日后定会回到项梁公帐下的,我此次来此,就是来提醒公,嬴政毙命也就在此两月间,望公早作打算。”张良说道,“我还要去齐国会会田氏兄弟,赵国赵氏,以及魏国魏氏,到时候,嬴政死,天下一起举事,大秦之地,六国瓜分。”
张良走了,如风如影,如同来之时的无声无息,此人多年前便如雷贯耳,此次一见,只觉名不虚传,我突然心底一阵难过,是因为挫败吧。我常常以反秦第一人自诩,想一肩挑起整个反秦大业,可是,这么多年来,叔父建立了一座山寨,暗中聚集了如此大一股力量,召集了如此多的兵马,人家张良又一手操纵了整个秦帝国的走向命运,而我呢?我只是天天高喊着灭秦,灭秦,只知道与人决斗,只知道恃强凌弱,这么多年来,于反秦大业我竟没做出一丝一毫的贡献。我决心要做些什么,可是,我竟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此子真乃天下第一奇才。”我耳中只听到叔父说的这句话。我的心,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