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每当我走到街上,看见男生,对女生说啥‘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一类的话。唉,我已经不再,像你说的,那么cynical了。是呀,作为男生,对女生说一些好听的话,也是本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Schmeichelei,或者,the flattery,是对付女生战无不胜的利器。有的时候吧,尽管女生们也明白,这些话不过是哄别人开心的东西。但是最令我寒心的一点是,无论是男方,亦或是女方,眼睛里都闪耀着真诚的目光。他们已经真的相信这些东西了,无论是扯谎的人,还是受骗的人。”
我无法确定,杨海诚这个家伙现在喝没喝酒——若是说喝了,并且醉了,那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毕竟现在还没到中午,除非他吃的是所谓的“硬早点”(据说在蒙古,有所谓硬早点和软早点之分——软早点,便是光喝酒;而硬早点,便是又喝酒,又吃肉。对此我深表怀疑,尽管我知道蒙古人民个个都是massive drinker,然而,一大早醒来就喝酒什么的,那平日里又怎么工作呢?这样的生活也太腐化了吧?)。可要是说他没喝吧,他嘴里现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酒精的气味,就比如:
“哎呀,看到这些东西,我只想说,人不懂科学,实在是可怕。”
算了,科学不科学什么的,我也不想在争论了,我宁可牺牲我的专业,认定说我这大学四年学的是伪科学,也要守护男女关系的纯洁性。
“可是,又是谁昨天夜里,哦不,就在今天凌晨,给了我五百块钱呢?”
自然,我成了房间里所有目光的焦点,阿卿支了一下眼镜,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而玲子,莞尔一笑地把目光转向我——同样也包括自己的良心,提醒着我说,我用着爹妈给我的钱,做这样的事情。
是的!这件事情,我更需要被责备,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杨海诚,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件事情讲给……
“Weh!同学,我似乎记得,在我们的合同里,我似乎没有,为我的客户保密的义务。是吧?”说着,他又把头扭向了另两位,而且,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恶意地笑了——此刻,除了上当受骗外,我没有其他的感觉。
我就说么,我觉得这件事儿很不对劲。我这个人的预感是很准确的,虽然一般都派不上用场。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仙人跳”么?也许他们三个人就是一伙儿的,为了保证,不把这件事儿泄露出去,我自己那五百元不仅要打水漂,我甚至还要交更多的钱,来当封口费。然后这些钱,他们三个人平分……阿卿,救救我!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啊,这可是在杀熟呀,你不能坐视不管呀!
那五百块钱我也不要了,杨海诚拿三百,他自然是得拿大头的——你和玲子一人一百,我认了,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既是对我不受限制的,对享乐病态追求的惩罚,也是对我轻信了Teufel的惩罚。我错了,但是我恳求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求求你了,要是我爹妈知道了的话,他们肯定要……
总之,自己的命运,被完完全全地掌握在别人手里,真的令人不舒服。
“哈哈哈……”
看着我窘迫的样子,杨海诚笑出了声,傲慢地点上一支烟,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的好同学,我不是都跟你讲过了么?你难道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么?有的时候,我们并不饥饿,仅仅是嘴馋,在半夜给自己买丰盛的一餐。几乎每天,我们这样放纵着自己的欲望,并以之为常。可是为什么单单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地如此懦弱呢?”
阿卿把眼镜折了下来,揉了揉眼镜,似乎是想笑,但是忍住了。
“又何况,我的好同学,你并没有在放纵自己的欲望呀?和你讲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出来了,你如今已经很饥饿了。因此对你来说,这并不是放纵,而是合理的需求!”
“我说,诚哥,你就别再讲你那套,享乐主义的陈词滥调了。”
也许是有点听不下去了,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平日里听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阿卿擦着眼镜,打断了杨海诚的话。
“不……我最亲爱的朋友!”唉,怎么说呢,“我最亲爱的”,这个称呼一出,我就觉得,这说什么都是骗人的话,“我们不是在这一点达成了共识么?既然有欲望,那么,就应该得到满足——社会上的规范,道德,法律,这些东西我们不应该视之为阻碍,相反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引导着我们,满足欲望的通道——而我,你看看,是否违反了其中的一条?”
说着,杨海诚打开双臂,走到阿卿面前,给他展示大概是最近新买的衣服。
“哎呀,没有,没有!”
阿卿已经彻底笑出来了,对杨海诚摆着手表示投降,然后继续擦眼睛。
“当然是不可能有的,我怎么能够做违反法律,违反道德的事情呢?不然我也没法站在这里,说这些话了。”然后他又转回来,看着我,扯了扯衣襟,大概也是想让我看看,他这件衣服怎么样。
唉,有的时候,这家伙也很烦人呢。嗯,很好,很好呢。
“而且,我跟你说呀,”他俯下身子,用大拇指指着背后的阿卿,做出一种悄悄话般,但实际上是故意说给阿卿听的姿势,讲道,“这个家伙,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他那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哪里能够体会你如今的匮乏呢?”
可是,玲子她不是……
“Yes!”
“你Yes个屁!”阿卿的想法跟我一样,“你知道人家想要问啥么,你就Yes。我说,你昨天给我发短信,让我们等你,莫非就是听你讲这些陈词滥调吧?怪不得你妈说你,天天一点儿正事儿都没有!”
而我只是注意到,玲子在捂着嘴笑着,脸颊微红。
玲子的脸颊微红,这是让我最诧异的事情。
为什么她,或者,“她”,会对此感到害羞呢?说的明白一点,难道玲子和阿卿,能够有那样的关系么?
《浮士德》,歌德写过的灵修书,我觉得,这本书揭示了很多的真理,在其中,我得到了某些答案。书上是这么说的,纯洁无垢的玛格丽特(当然,现在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那些,让我们烂醉的,鸡尾酒的代名词了。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喜欢那种味道,很客观。)面对墨菲斯特,恶魔中的恶魔之时,感到了所有恐惧之中的恐惧,the most repulsive feeling。反正,虽然我嘲笑阿卿,但是说到底我也是一个书呆子,我也只能根据书上的例子,做出一些判断。
可是,你们看看,玲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接着上一章的故事,紫恼羞成怒地走了以后,我和玲子,以及阿卿,就那些有的没的,的问题又聊了一些废话。而自然,就像大家所见的那样,当我们聊着聊着,杨海诚就进来了,于是,也便有了这一章开始的时候,那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而当杨海诚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玲子说的。
“哦,我亲爱的小姐,也不知道,您最近是否是别来无恙呢?”
说着,这个,虽然说无恶不作有点夸张,但是我还是要这么说的,Teufel,弯下了腰,humbly地伸出了手,as every milord,等待着尊贵的小姐,伸出手来。
“啊,托您的福呢,最近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嗯,也祝愿你和学姐,永远幸福,哈哈,只要你不喝那么多酒的话?”
说着,玲子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杨海诚的掌心里。
“您这是说什么话呀,我的小姐——酒精,und Das ist miner Lieben!”
哦,那就不难解释,你每天都是这么醉醺醺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玲子,你是如此纯洁,却可以这样容易地接纳一个恶魔?玛格丽特当年又是如何怎样表现地呢?作为一切纯洁象征,一切美丽的隐喻,为什么?玲子同学?你能够如此坦诚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一个恶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原因只有两个:
一,杨海诚根本就不是什么恶魔,也许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也可能是一个好人——而这,是我绝对不会相信的。
二,恶魔。只有被欲望所迷惑了双眼的人类,或者,同样的恶魔,才能接纳另一个恶魔。
我开始想象,玲子那场干净的脸,会表演出怎样twisted的笑容。
而这,便是最令我痛心的一点了,刚刚触摸到的纯净,美好,就这样在杨海诚绅士般的一吻中,消逝了。
而对于这样的惨剧,我想说,真的,我为此而死,都在所不惜!
也许吧,作者会因此感到很诧异。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突然变得如此……怎么说呢,浪漫吧,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突然性情大变。对此,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们讲,这个故事的作者,现在已经醉了。而我,也许是忝列于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吧?恐怕也得跟着他烂醉的状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我不关心这个。作为一个合格的作者,无论他处于怎样的状态,醉了也好,失眠也好,神志不清醒也好,精神分裂也好(就像伟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这些都无所谓。我不怕这个,因为我知道,无论作者的精神状态怎样,他永远都无法影响,他小说主人公的精神状态。
说吧!你这个也许很和海诚一样,两面三刀的骗子;或者是和细竹姐一样,堕落到再也不能堕落的人生低谷。无论你怎样,无论你现在是痛哭流涕,还是一脸坏笑,你都不能左右我的命运。诚然,我承认我也许仅仅是某个虚拟故事中的,虚拟的人物。但是,我有自己的命运,你明白么?无论你现在的感情是多么的扭曲,多么的不正常(我已经意识到,这份儿扭曲,这份儿不正常,已经深深地在我的脑海里扎根了),多么的,也许我许诺过了吧?变态?只可惜,我已经说过了,男人变态,又有什么错呢?
你不应该利用我的弱点,作者!我现在是如此的暴躁,如此的aggressive,也许是受到了你酒精的影响,然而,我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出自你现在最喜欢的一首歌:
“谁かが描いた世界の中で”
“あなたを伤つけたくはないよ”
(“我不想在一个他人所描绘的世界中,做出让你受伤的行为。”而你,这个恶毒的,阴谋家般,施虐狂一般的作者,你知道我究竟爱的是谁,而且,我也知道,你想让我伤害的人是谁。)
我不仅在为五百块钱的事情感到焦虑,同时也为杨海诚和玲子之间的关系感到悲哀,恐怕此刻我的表情,并不是那么好看吧?鉴于此,杨海诚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仙人跳”的玩笑,恐怕是有点过分了,连忙改口安慰我说。
“那个,我的好同学,请别告诉我,你如此地不安,除了道德上的自我谴责,你是不是也在担心,那五百元会bedeutet nichts?”
唉!这又算是哪门子安慰!不过,不愧是Teufel,这么懂人的心——根据心理学,任何一种焦虑都不是没有缘由的,只是说有的原因,不好说出口,便只要编造出一个借口代之。而有的时候,那些编造出来的结构,甚至会喧宾夺主,我们自己反倒忘了,一开始最原始的缘由是什么——我更愿意相信,我本来就是个shallow and mean的家伙,也许一开始,我所关注的,不过是那五百块钱罢了。
五百块钱,不多不少,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焦虑的数字。若是吃了一百块钱的亏,一般也就只能自认倒霉,毕竟这年头,为了一百块钱就去派出所立案,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而若是吃了一千块钱的亏,那(反正就我个人而言)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把这笔钱要回来,no matter what it'll cost。可是五百块钱,那真是鸡肋兮,鸡肋,食之无味,而弃之可惜。
真正恼人的问题,不是有价值的,也不是没有价值的,而是那些,“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儿价值”,的问题。就好比说,“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一类的问题。
“不必担心,无论是出于你真正的意愿,还是你用来掩饰的借口,我都不会让你难堪的。我不就在这里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我带着这,听起来真的很好笑,五百块钱逃走了,我的,同样也是你的,这些好朋友们,仍旧会为我这不道德的行为负责。而且,你也知道,你所要遭遇的,无非也就是他人道德上的指责,而我,则会面对真正的惩罚。(Phoo,你不是刚说过,你什么错事都没做么?无论是earthly亦或是heavenly?——我说过么?不过你真的是土豪呢,同学,五百块在你眼中就像是鸡肋一样。)再者,既然我们这些人已经是好朋友了,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这又是哪来的强盗逻辑!别告诉我说,这又是什么“政治经济学”)。放心吧,我们不是什么仙人,也跳不起来。”
“而且如果他真的拿了这五百块钱跑路了,你可以直接去找他妈——杨老师也许会骂你,但肯定会把你那五百块悉数奉还,然后再回家暴打他一顿。”
阿卿补充道。
“嗯……确实如此,而且,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听了阿卿有力的补充后,杨海诚有点泄气地说,“我是绝对会守信用的。”
知道就好呢。
“比起这个,未来的事情,等到未来再说吧,那些虚无缥缈的许诺,很多时候都是眼前舔不到的方糖。还是像现象学家那样,把眼光放在当下比较好。刚才你也听见了吧,我的好同学,今天晚上美琴要在家里搞个温锅的Party,咱们现在最好准备一下。”
那个,首先,啥叫……温锅?
“咦?这是我们那里的方言么?温锅么,就是新搬家后,大家去吃点饭,喝点酒(当然,喝酒才是重点吧?),热闹一下,给新居营造一点家的氛围,是这个意思。”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那,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哈,其实也不用你做什么,毕竟你是我们的新朋友,美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希望跟你一起去买菜。至于别人么,她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哦,学姐竟然如此的细心,我表示很感动。只是,一提到她,我总是会想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不愉快的……
“哈哈,美琴经常和我念叨你呢,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想借这个机会跟你好好认识一下(I'd rather not!),走吧走吧。”说着,杨海诚很急切地挽起我的胳膊,把我往门那里推,“而且,现在那两个家伙,很希望独处呢,咱们这些人,最好还是不要煞风景比较好!”
他邪恶地说。
“同学,你喜欢吃什么肉呢?”
一见面,美琴学姐就兴奋地问我。我觉得吧,所谓的“自由”,便是在强者的喜好中,挑选一个自己不是那么讨厌的而已。
说实话,我对肉什么的,并不是很感冒,indifferent for me.
在“吃”的方面,人只要和猴子或是猩猩看齐就好了,它们吃什么,咱们也就跟着吃什么。所谓,“肉食促进了人类大脑的发展,并使得人类从动物中脱颖而出”,一类的理论,在我看来完全是胡说八道。狮子老虎什么的,恐怕除了肉什么都不吃,但也没见它们发展出什么文明来——而就算给它们足够长的时间,它们也只能进化成所谓的,“Orc”,不过是一群粗野好战的战争机器而已。
(同时,我也听说,某国元首最近不幸罹患了痛风,一种恐怕只能由啤酒和烤肉引发的疾病——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一条,难道不为那些,嗜肉如命的人敲响了警钟么?)
我并不是在这里攻击学姐,说她就是一个“兽人”(学姐似乎没有喝酒的习惯,而天天和学姐生活在一起的杨海诚,恐怕要重蹈某国元首的覆辙了——不过,这也是他的荣幸,因为人家毕竟是伟大的领袖)。我可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况且,如果一个人足够有力,那也就不会在意言辞上的东西;我只是想说,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我印象深刻。因此对学姐那种,“说吃东西不就是要吃肉么”,的观点,我也不是那么惊讶,毕竟只有食肉动物,才会有那样完美的倒三角体型。
只是,学姐在肉摊儿前,用长指甲扣下一小块儿,然后把带着油脂和血水的指头伸进嘴里,细细品尝的时候,我已经被她彻底地打败了。
我们不是在买水果,学姐。
“咱们再上别家看看……”学姐对老板笑了笑,然后拉住我的衣襟,快步走开了。毕竟,尝了又不买,终归是不礼貌的行为。
“平时买肉,是顶不爱去这家的,这家的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就是不新鲜。可是有的时候又没办法,你看,别人买菜准备饭的时候,咱们必须要上课——而当课上完了,好的东西早就被人抢光了,剩下这些破烂,我也就将就了……吐……”
学姐的舌头灵活地伸缩,嘴里那块生肉就被弹到了地上,因为带着血,好像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似得。
“但是今天可不行呢,学姐可是要给你们做最好的菜,所以,食材上可不能马虎哦!你快点想呀,到底想吃什么肉,别不要意思。唉,那个,老板,老板,还有肝儿么?”
听到学姐的召唤,老板立马放下沾满血腥味的扑克牌,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只要是卖肉的,就应该很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一脸愉悦地说到:
“哎呀,小媳妇儿又来买肉啦!我就觉得今天你能来,你看,我都给你留好啦!”
一听到“小媳妇儿”什么的,我忍不住想笑——而美琴姐则脸红。
“哎呀,大叔,看你说的,我还没嫁人呢!”
“管什么嫁人不嫁人,我说呀,好媳妇,不管有没有男人,日子都能打理好——败家的娘们,就跟我家那个似得,除了打麻将输钱,别的就啥也不会了。”
说着,这大叔拿好刀,在果冻状的内脏上平稳地切割着,暗红色的血水顺着刀刃缓缓流淌。嗯,看来这的确是个技术活儿呢,一方面,所谓抽刀断水,绝对是不可能的;而大刀破骨的时候,也不需要什么技巧。真正考验人的,还是这种水和固体之间,若即若离的状态。
不过,不管我怎么赞颂,肝脏这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吃的。肝脏吃起来,反正我个人觉得,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就好像是多年未洗,散发异味的抹布,用搅拌机搅成细细的粉末后,再用黏质的东西粘和在一起。更过分的是,当用刀切开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无数的洞口,就像发酵膨胀了一样,恶劣的气味,就随着热气冒出来了——自然,就跟这个世界上所有败坏了的东西一样。)让我觉得反胃。令我反感的不仅仅是味道,其颜色,也让我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之所以说像是抹布,是因为肝脏煮熟后,那肮脏的灰色,也许是因为我阅历尚浅,还没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东西,所以除了厨房里的脏抹布,我想不到别的东西再来形容了。
小的时候,因为这个,遭到了父母的批评,说吃东西挑食,他们那个时候,想吃还吃不上呢。长大后,生活好起来了,父母也渐渐意识到,像那种“生在不中不知福”,的表述,如今也没有意义了。别的不说,单看看我爸日渐膨胀的肚子,以及身边那些得了(伟大领袖所罹患的,光荣的)痛风的朋友们,他们也意识到,这些东西,也未必就是“福”。又何况,当代科学已经证明了,肝脏富含大量的胆固醇,脂肪,以及滞留在其中的有毒有害物质(又何况在如今这个污染严重,以及各种饲料激素滥用的时代)。
就像我小时候预言过的,肝脏(尤其是人的),已经是一个败坏了的器官。
所以,今天也只有那些真正热衷于此的人,才会吃,就比如……哎呀!她又用指甲掐下来一小块,伸进嘴里了。
这也只能说,是我少见多怪了,而且,第二次看见这种事情,也就不能再感到奇怪了。
我猜得到,她如今正把那一小块器官,放在舌头尖儿上,然后顶在上颚摩擦,让充满血水的细胞,遍布口腔里每一根神经。
“嗯,我说的么,还是这家的好!嗯……咂。”学姐又舔了舔手指头,然后我告诉她说,我并不那么喜欢吃肝。
“哦,那真是遗憾,我可是很喜欢吃的哦。喔……你说,肝脏是垃圾食品呢,从科学上来讲,恐怕还真的是这样。不过,现在咱们吃的东西,又有多少是对身体无害(嗯,这个我倒是很赞同,现在我们已经步入了一个,连葱和蒜都需要打药的时代)的呢?政治经济学(天哪,求求您别讲这些东西啦!)里有所谓的辩证法,说是,只要是对我们身体有益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就也会对我们的身体有害。别的不说,就说补钙吧。这些年还好了,原先有一段时间,几乎全世界的人民都在补钙——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补钙,只是看大家都这样做,跟着学而已。知道钙元素多了会怎样么?肌无力!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这可比什么骨质疏松,腿抽筋儿什么的可怕多了,是吧?”
之前,听杨海诚说过,学姐这个人,其实是很喜欢胡说八道的。而且更要命的一点是,她这个人,对于自己的那些奇怪言论,竟然还深信不疑。这和杨海诚,她亲爱的朋友,是不一样的——也许杨海诚会信誓旦旦地讲鬼话,就比如什么“人际关系的非欧几何学”,“打破现代性社会人与人之间隔阂”,一类的东西。但是我相信,杨海诚还是很聪明的,他自己肯定清楚,自己所讲的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无非也就是招摇撞骗的幌子罢了。
学姐对这些东西,恐怕是真心相信的,就比如:
“我觉得吧,在肉类里,也分有粮食,蔬菜,水果,这三种的。最基本的肉,我们平常吃的肉(包括脂肪),就相当于粮食,比如大米啦,小麦啦,什么的。这些东西构成了我们最基本的营养需求,农耕和游牧之分,也就是基于此。而动物内脏,很多时候就相当于蔬菜了——要知道,蔬菜,哦,是我最不喜欢的。”
这么大了还挑食可不太好,学姐。
“挑食是一回事儿,”学姐的脸有点儿红了,“然而,蔬菜本身没有任何营养价值——除了维生素一类,骗人的东西外。我们不是食草动物,所以消化不了那些纤维,你也是明白的。而,很多动物内脏,比如肺呀,脾呀,腰子呀,肠子呀,等等。这些玩意儿本身是没有任何营养的,搞不好还有很多细菌,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用来过滤毒素的。因此,它们无非是,主食之外的饵料,仅仅满足味觉的垃圾而已,和蔬菜一样。”
嗯,不爱吃蔬菜的家伙们,that's the sweetest excuse ever came up with.
“而至于水果,这种既有营养,又美味的东西,也只有血液可以比拟——想想吧,任何一种生物,体内都流淌着这种甜美的物质,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不……这只是你自己变态的类比逻辑罢了,而且,你的这种类比,让我想到了很多小说,漫画,以及很多也许很可笑,但终归还是不好的事情……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妙的一种物质。因为你看,固体,往往都是加热后融化,冷却后凝固。而血液却正好相反,加热后,凝固成了水晶般(可是,那并不透明呀,学姐!)的固体,而且能够永远保持,不觉得很有趣么?”
也许吧,我真的没觉得,这些东西好玩儿在哪里——不过,按照你的这套理论,肝脏说到底还是没用的蔬菜呀?可是你还是那么喜欢吃。
“哎呀,亲爱的!你知道西红柿么?”She exclaimed.
诚哥,我知道你肯定会吃醋,请原谅我。
“某种介于蔬菜和水果之间的东西——西红柿往往被定义为蔬菜,但是从生物学上讲,又算是水果。而肝脏呢?尽管生物学上定义为内脏,但尝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和血液同质。”
“正好夹在中间,既是蔬菜,也算是水果,所以两者都不是,故称之曰,恶魔的果实。”
学姐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