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警笛声响彻了通往城南的道路。费益民调动了自己所有能调动的一批协警和实习警员，乘坐数辆警用面包车呼啸着往四叶草山赶去。沿途的市民纷纷停下来诧异地看着警车驶过，时而议论纷纷。
四叶草山是城南的一处山地，这里人迹罕至，如果在春季，山上会长满四叶草和许多白色的小花，风景十分得秀丽。但现在已经入秋，四叶草和野花已然凋零，山上只剩下了密布着的松树和齐腰高的灌木和杂草。
费益民带人来到了山脚下，先将山下的道路拉上了警戒线，然后令人从车上搬出来事先准备好的铁锨、木棍还有手电筒。他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宣布说：
“纸盒人头案的嫌疑人招供了，他说他把尸体抛在了我左手边的这个山坡上。你们就在这个山坡上展开地毯式搜索，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找到尸体！明白了吗？”
在场的警察们有气无力地喊道：
“明白了。”
天黑了还被调派过来找尸体，这些原本该下班的警察心中其实充满了怨气和不满，所以他们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拿上工具后，警察们纷纷上山了。他们有些人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用木棍在树丛中四处戳着，希望能发现尸块什么的。有些人则开始卖力地用铁锨在自己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挖土，觉得能挖出点什么。但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舒服的，是山上仍有许多蚊虫，蛰得他们浑身难受。一大帮人就这么乱哄哄地在山坡上走来走去，附近有几个路过的村民则停下来用好奇地眼光看着他们。
费益民走在山坡上，看见一个警员把铁锨插在地上，正靠在一棵树上慢条斯理地点烟抽。他当即上前骂道：
“你这混蛋！你用香烟来挖尸体吗？还不赶快找！今天找不到尸体都别想给我回去。”
那警员连忙扔掉了香烟，埋头去挖土了。
这时，同在现场的顾志华来找费益民，说道：
“费队，那边有个小伙子找到了一个山洞，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费益民连忙跟着顾志华走了过去，来到了他所说的山洞旁。他看见有个实习警员正杵着木棍在那里站着，在那个警员的面前，便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小洞，正好能钻进一个人。
费益民便问那个实习警员：
“刚刚发现的？”
那警员说：
“是的，我用木棍戳着戳着感觉有店一场。我便扒开这片草丛，看见了这个洞。还发现了这个东西。”
费益民走过去一看，那警员说的东西正在他手中攥着，那是一块十几公分长的骨头。费益民用电筒照着，仔细看了看那块骨头，也无法判断这块骨头是不是属于人身上的。他便说：
“先用证物袋装起来拿回去检验。这个洞你们进去看过没有？”
在场的警员们都摇摇头。
费益民生气道：
“这么怕脏怕累怎么办案子！”
说完，他便脱下外套，拿过身边一个警察的手电筒，准备自己进去查看。
费益民钻进了山洞，用手电筒往深处照射，发现前方深不见底，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他便趴下身子，用手肘撑在泥地上，一点点地往里面爬去。山洞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不时有许多虫子和老鼠爬过。费益民爬行了几十米，洞口突然变得宽阔了。他停了下来用手电筒往前方四下里照探，看见前面有一口腐烂的棺材，棺材旁边散落着许多陶器的碎片。
费益民觉得棺材里可能会有尸体，便爬到了棺材旁边，想将棺盖推开。但他一用力，才发现棺盖已然被人掀开了。他便抓着棺材的外壁，立起半个身子，将手电筒伸进棺材里照射。这时，费益民才看清了棺材内的情况。里面是一具早已腐烂殆尽的尸骨，被人撕扯散落开来。那尸骨看起来已经有很久的年份了，被古代的衣服包裹着，应该是这个棺材的主人。而这个洞穴更像是一个古人的坟墓，费益民爬进来的洞眼应该是盗墓者的盗洞。
为了谨慎起见，费益民取走了棺材里的一块尸骨，然后原路爬了回去。钻出洞口之后，费益民将尸骨交给了身边的一个警察，说：
“拿回去化验一下，看看是不是死者的。”
一旁的顾志华看费益民浑身邋遢，便拿来一条毛巾和一件衣服，让费益民擦一擦换件干净衣服。但费益民只是用接过了毛巾，把脸上的脏东西擦了擦。然后他问顾志华：
“山上还有没有新的发现？”
顾志华回答说：
“没有了，整座山快被我们犁了一遍了。”
费益民气愤地说：
“我怀疑那个王八蛋给我们的地点有问题，你和局里的毛艳打个电话，让她把那王八蛋带到这里来指认现场。”
公安局里，刚刚接到顾志华电话的毛艳连忙带了两个男警员来到了拘留室，将正在睡觉的许升揪了起来。他们给许升穿好衣服，扣好手铐，便把他匆匆忙忙地往外面带。
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胡建局长正从自己的车子上下来。胡建刚刚参加完市里的市民运动会组织会议，因为前阵子工作的突出受到了表扬，所以他这天的心情特别不错。他此时看见毛艳他们带着一个满脸是伤的犯人，便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毛艳回答说：
“胡局长，我们正准备带他去指认埋尸现场？”
胡建说：
“埋尸？他杀人了，是不是上次的纸盒人头案的新嫌犯？”
毛艳答：
“是的。”
胡建又指了指许升脸上的伤，问：
“这是怎么回事？”
毛艳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出来。
胡建便说：
“你们这些嚣张的刑警……是费益民干的吧，他人呢？”
毛艳只好回答说：
“在现场，挖尸体。”
这时，许升知道现在来的是一个大官，便立马装出无辜的模样向胡建下跪哭诉道：
“领导，领导，我没杀人，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毛艳他们连忙把许升从地上拉了起来，而胡建则看了许升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脸对毛艳说：
“你们在前面带路，我跟你们一起去现场。”
毛艳他们无奈，只好把许升押上了一辆警车，然后带着胡建的车子一同前往了四叶草山。一行人不久便赶到了目的地，已经在山脚下焦急等待了许久的费益民连忙走了过去，对毛艳说：
“你们可终于来了……”
然而，他很快就诧异地看到胡建也从另外一辆车子下来了。胡建看了费益民一眼，说道：
“费队长，搞了很大的阵势嘛。挖到什么没有？”
费益民连忙说：
“胡局长，没想到您还亲自过来。我们没有找到尸骨，不过您放心，现在嫌疑人在这里，让他指认现场就一定能找到。”
胡建便说：
“那就让他去指认。”
没想到，当费益民叫人去把许升带上山的时候，许升忽然拼命地挣扎起来，并大声喊道：
“我不去指认！我没有杀人！你们冤枉我！”
说着，许升便瘫在了地上怎么也不肯走，任凭身边的警察怎么拉扯他，他都不肯起来。费益民见状大怒，上前就给了许升一拳，骂道：
“王八蛋！都已经承认杀人还敢翻供！”
许升回应道：
“是你们打我我才承认杀人的！”
他看见山脚有几个路过看热闹的百姓，便用力挣脱身边的警察，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大喊：
“你们快来看呐，公安局冤枉好人，他们严刑逼供逼我承认杀人，看他们把我打成这样……”
边上的警察连忙一拥而上，将许升摁倒在了地上不使他说话。而胡建见此情景，便把费益民叫到身边说：
“别挖了，赶紧把人给我撤回来。”
费益民不解地说：
“胡局长……我们就快挖到了。”
胡建生气地说：
“叫你撤回来就撤回来，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还想把这场戏演下去吗！”
说完，胡建便转身坐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上。而费益民只能带着懊恼和无奈指示手下的警察们赶紧收工回去，那些挖掘的警察们随即便闹哄哄地从山上走了下来。在一片喧闹声中，胡建的车又开到了费益民的跟前。胡建摇下车窗对费益民说：
“待会儿回去把嫌疑人带到审讯室，我要亲自来审问他，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费益民只好回答：
“是！”
但是在他心中，已经能预感出胡建来审问许升的话，审问的结果一定会出问题。
回到了公安局收拾了一下之后，费益民便带人一起把许升带到了审讯室。过了没多久，胡建走进了审讯室，亲自坐到了审问台前。他点了一根烟，没有说话，而是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费益民，然后看了看许升。
毛艳将事先整理好的审讯材料和那把从许升车上找到的锤子放在了胡建面前的桌子上，胡建拿起来随便翻看了几眼，然后深吸了一口烟，用缓和的语气问许升说：
“许升，是吧？”
许升点点头说：
“是的。”
胡建说：
“不要害怕，公安局是讲正气的地方。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们人民警察是不会为难你的。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许升连忙哀声说道：
“领导，领导。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是冤枉的，他们打我，一定要我承认杀人……”
胡建说：
“你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你先跟我解释一下这把锤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晚上的把它带在身边？”
许升解释说：
“那天我刚从五金店那儿买的，准备拿回家去在墙上敲钉子用的。”
胡建怀疑道：
“你敲钉子用得着这么大一把锤子吗？”
许升说：
“小时候我家是敲石碑的，我用石工锤习惯了，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