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立哲醒来时,身边空空,地下室不见女孩的踪影。
“李艾,李艾。”
他呼喊着,找遍整座别墅,一无所获。
不祥的阴影投上心头,不知为什么,韩立哲产生出一种强烈感觉——昨夜已是永诀,再也不可能见到李艾了。
韩立哲十分惊慌,心怦怦直跳。
眼下全无头绪,只能先去基金会看一看。他驱车赶至会展中心,十二楼大门敞开着,前台、展览厅和各办公室全部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所有办公设施也消失了。
物业公司说,昨天下午来了一帮人退房,把东西搬走。
“谁签的租房合同?”韩立哲追问。
“对不起,我们要为客户保密。”物业公司拒绝提供信息。
接下来,韩立哲前往民政局,打听“天易文化基金会”。工作人员回答说,电脑中没有这个基金会的资料,它根本没登记过,是非法组织。随即又去文化局,得到答复,从未有人申请过“中法古籍展”,也没批准过进口文物。
韩立哲彻底失去了方向,茫然发一阵呆,精疲力竭地返回小区。
他在自己门前停下车,扭头看了看李艾的别墅,忍不住再次走过去。结果,别墅现在也空了,家具一件不剩全被搬走,包括地下室。房子像从没住过人,所有的痕迹凭空蒸发。韩立哲简直怀疑,这几天的经历只是自己的妄想,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别墅中转了一圈,他发现,客厅窗台上有一个塑料手镯。那手镯李艾常戴,是五颜六色的塑料珠串起来的,漂亮而廉价。如果学生妹子戴,会显得活泼俏皮,对于成熟的职业女性,则有些不伦不类。
韩立哲拿起手镯,一颗颗抚摸珠子,若有所思。
叮咚,手机响起,大张打来电话。
“立哲,那个女孩查到了,名字叫李嘉,比咱们低一级。她生了病,在大三时退学。”
“什么病?”
“好像是先天性基因缺陷,挺严重的,有很多并发症。听我老婆说,李嘉有一个很特别的症状,叫嗜睡症,经常不知不觉地昏睡。上大三后越来越厉害,只在傍晚到半夜清醒几小时,不得不退学。”
“现在她在哪里?”
“不清楚,她离开学校后再没跟同学联系,可能已经死了吧。对了,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当时来学校接她走。”
韩立哲放下电话,看着手里的镯子,一幅幅场景从记忆深处复苏:操场上熙熙攘攘,一排桌子摆开,上方悬挂着“向白血病患者献爱心义卖会”的横幅……韩立哲举手镯叫卖,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李艾从人群中挤上来买下,珍惜和兴奋地戴在手上,笑容灿烂……
哦,不对,她应该是李嘉。
这些日子来,女孩在白天从不戴手镯,到晚上才戴,她们是两个人。
在基金会工作时不戴手镯的是李艾,晚上在天文馆约会戴手镯的是李嘉。在西餐厅吃饭戴手镯、弯腰摸脚腕时戴手镯并胳膊肘有黑灰的是李嘉;在车上拿可乐贴脸、胳膊光洁没戴手镯的是李艾。昨天在天文馆内,李艾被解绑时没戴手镯,而躺在地下室床上时,手腕上多了一个手镯。
夜晚,与韩立哲亲近恋爱、热情如火的是李嘉;白天,彬彬有礼、保持距离的是李艾。
真相呼之欲出,韩立哲前往天文馆,解开最后的谜底。
站在巨大的碟形天线下时,天又一次黄昏。阳光斜射,照耀着银色金属质地的圆盘,闪闪发亮。
昨天同样是黄昏,热内悬挂在尖刺上,天线却被阴影遮挡。
韩立哲绕大楼转半圈,来到东侧,一大片空地上,楼房投下深重的影子。昨天的天线,实际上出现在这里,是假的。
“喂,我们要下班了,请你离开。”身后走来一名工作人员,驱赶韩立哲。
韩立哲问:“刘博士在吗?”
“他今天休假。”
“昨天你们这儿是不是发生了爆炸?”
工作人员嘻笑起来:“有一家影视公司租场地拍电影,刘博士也跑了龙套,演尸体,呵呵。”
韩立哲走出天文馆,上了大门口停泊的小车,从后座上拿起笔记本电脑。
他使用谷歌的图片搜索功能,上传钟展书照片,按下搜索按钮。
答案立刻显现,照片的主人叫陈德,任神龙特效影视公司技术总监。接着点公司链接,进入官网,首页上有一段显眼的文字介绍:“本公司专门为影视剧制作各种特效,提供替身演员……”
在“公司职员”网页上,呈现出两列照片,其中很多人面熟。有的是基金会同事,有的是路口卖报纸的,还有两个人正是在良都酒店地下层追杀他的打手。
那些稀奇古怪的场面,都是影视特技吧。液氧罐中装的是干冰或氯乙烷之类。在韩立哲和李艾进入天文馆大厅前,五名“打手”已站立就位,手里拿着与羊皮纸相连的魔术道具“隐线”,表演了一出浮空魔术。然后,释放闪光弹,趁韩立哲短暂失明时,全体人员撤离现场。
热内的枪当然是空包弹,他摔在气垫上。由于大楼顶为圆拱形,六楼大厅突出去很长一截,从上往下看视线被遮挡。楼下的同伙不需要费力气收起气垫,只消快速拖到墙根下,韩立哲就看不见了。
至于“时间丢失”,则更好解释,肯定是被人下了迷药。韩立哲喜欢喝凉咖啡,咖啡壶就放在起居室窗台前,夏天窗户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打开纱窗,偷偷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