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回到舱内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四个天线中有三个都被陨石撞坏了,更大的问题是,能源转换器的关键部位几乎报废,她相当怀疑自己临时制作的部分能坚持多久。
很明显,专家们高估了人造机械的坚固程度,又低估了宇宙中危险的密集程度。他们竟然认为这样一艘飞船可以完好无损的飞行千年到达遥远的目的地,简直就是个笑话。一艘亚光速飞船进行恒星际旅行,至少应该拥有钢铁堡垒般的庞大身躯和上千名船员不断的修修补补才行!艾拉愤怒地想。
或许,这次旅行的终点已经不远了。亚眠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艾拉对恩吉斯说过,她是人类的先驱者,所以,她只能继续向前,不能返回。如果返回,或许她和恩吉斯的飞船早就相遇了。但他们都知道,“先驱者”号根本没有能力返回,专家们为了让飞船能飞得更远,能到达他们期望到达的那个目的地,根本没有设计返回所需的装置。如果艾拉强行改变“先驱者”号的路线,减速然后再逆向加速,很可能最终陷入任何目的地都到达不了的窘境,或者直接让“先驱者”号散架,变成一堆废铁,或者幸运一点——变成金属棺材。所以,艾拉只能前进。
只是,她几乎没有可能跟恩吉斯继续下完那盘棋了。
艾拉在二十岁之前,曾经连续三年参加利纳雷斯国际象棋大赛,论棋力,战胜恩吉斯轻而易举,有几次看到恩吉斯从棋谱上照搬过来的招数,她都不禁莞尔。但她故意拖延,让那盘棋下了很久。
艾拉决定在休眠之前,给T268编制一套新程序,让它模拟自己下棋和对话的风格,跟恩吉斯继续下棋。艾拉想象着有一天,恩吉斯的飞船终于追上自己的飞船,结果却发现跟他下棋的只是一台电脑,而艾拉早已经死去。恩吉斯会有怎样惊愕的表情呢?
他会为她伤心吗?至少在这宇宙中,还有个人在她死之后,为她伤心。她应该感到满足。
在编制程序的空当,她把一台宇宙虚拟网的中继站放置在一颗小行星上。在到达亚眠星之前,这样的中继站至少还需要放置三台,才能保持她与恩吉斯之前的联系,以及……她和地球之间的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讲,放置中继站这件事,比她到达亚眠星这个所谓的目的地更加重要。
数百年来,地球上的人们仍旧坚定地认为,他们可以靠这些中继站把人类的信息网络铺遍整个儿银河,甚至更远的星系,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将之命名为“宇宙虚拟网”!但实际上,由于能耗和安全问题,艾拉铺设的中继站与地球之间的带宽小得可怜,根本无法让她享受到地球上庞大互联网的支持。不过艾拉觉得自己应该为此感到幸运,她曾听恩吉斯说过,这数百年里,已经发生过数次飞船被远程网络劫持事件。飞船对于电脑的依赖太大,以至于一旦被黑客劫持,船员就等于把命完全交给了地球上的某个被电子设备和食品垃圾包围的家伙。尤其是艾拉驾驶的这种完全无法进入超光速的亚光速飞船,所有时间都和宇宙虚拟网连接,是最容易被黑客窥伺的对象。不过现在这些事对艾拉来说都太过遥远,很快便被艾拉抛于脑后。
但愿T268能独自完成中继站铺设任务,如果它被设计的处理速度真的像那些电脑专家吹嘘的那样一样强大……
完成了这些事后,艾拉便去休眠了,99.76%的可能性一眠不醒,但身体却能保存下去。
再见了,我的小朋友恩吉斯。我很自私的希望你能为我伤心,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