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看了《临时同居》,看到了久违的郑秀文。
小时候很喜欢郑秀文,我喜欢她脸上的天然呆式出神和她瘦瘦的身形,所有衣服都像是挂在她身上飘飘荡荡的。她在那些曾经的香港喜剧电影里又神经质又隐藏了悲伤。记得她有时候突然一乐,全身的动作有了一种不好意思后的松懈,让郑秀文这个人有一种与世无关的飘然欲仙感,我觉得那时候的她真帅。就跟整个人活在她自己的遥远构想里似的。她是我心中吊儿郎当的纤细香港天后,很难替代。
昨天看完电影,却发现有些事变了。
首先说电影。整个电影充满心急火燎的感觉,心急火燎地干嘛呢?炒房、卖房、挣钱、挣扎,整个社会气氛是内地式的,价值观也是内地式的。过去的那种无论面对经济危机还是政治同化时,香港电影里表现出的那种虽然有点茫然、失措却坚持着乐天和无作为的小民气氛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别流俗的积极。
然后再说演员。郑天后依然饰演被情所困的女子,但总是被大形势搅得没有存在感。当她演的那个角色心里装着爱和失落,把蛋糕捏碎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次她疯疯癫癫不明事理,还有种失败者的可怖。我觉得起码应该再松弛一点、再失真一点,一无厘头氛围就没有那么负重了。但终究是没有做到,世俗的声势还是过于认真了。我知道不是郑秀文的错,她没变,戏路也没变。只是电影说故事的口气变了,香港变了,世界变了。她这次站在一个在认真地功利的世界里,不像曾经她演的故事那样周遭的一切无论怎样都像是个玩笑,而只有她藏起来的深情和爱才是正经事。
感觉上来讲,内地电影改变了香港电影太多事,现在连氛围都开始有了一致性。在电影世界里,一般来说拜金女在结婚前要车要房这种心态、男人为了过好日子倒插门嫁给岳父这些桥段、人们成了房奴又累又贱成了狗这种精神气质都是内地故事的土特产。但现在硬生生插进香港电影里,我觉得很违和。哦不,或许我说的不准确,过去的香港电影也许也常会用到这些桥段,也会搬出这些事端,但到头来总是有一种脱离现实主义的失真,用那些并不严肃的失真来衬托核心情感的认真。但现在那些桥段却有了一种令人无望的一本正经,情感……却竟然突兀、怪异、犯神经……
比如当郑秀文遇见个老熟人,还想装成婚姻幸福的样子,但老熟人抱着娃将她羞辱了一番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羞辱未免太正经了,换做以前,那个老熟人起码要长一张类似如花叔叔的脸,下巴上还会粘上一颗挂毛黑痣,表达她的母猪得势。但现在却让一个长着路人脸的女性认认真真地奚落了郑秀文一番,搞得和现实很近,和常理更近。当时的郑秀文演的角色就跟当众现了大眼一样,我坐那一边看一边替她尴尬。
这些场景和过去港产轻喜剧的区别就是有关世俗的羞辱认真了,一心向爱的主角站不住脚了、虚了。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香港面孔,被一些俗烂破事弄得神神叨叨、灰头土脸,真是够心疼的。
在我小的时候,主流香港电影里从没有过现在的这种焦灼感,无论是喜剧、黑帮剧、古装剧还是文艺片。拿郑秀文演过的来说吧,即使是在有一个赤裸裸的拜金名字的电影《嫁个有钱人》里,SAMMI也没有这样焦躁和无可奈何的表现形式。那时候,影片中的人物们一直轻松宽和,搞笑无厘头,神情安宁自豪。要贱就玩命贱,要认真的时候就加上那些剂量很少但真诚度很高的认真。
香港电影的小人物们多年来一直貌似没有精神内涵地怡然着。在我的认知中,他们可以被生活推来推去、可以失败和失恋,但他们不可以像现在这样被如此地灵魂置换。
我并没有在说现实,我知道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发生各种不堪,我指的仅仅是在外壳之下的氛围。就如同房子、居所里的家庭气氛。
这电影若算是轻喜剧的话,郑秀文再也不是《夏日的么么茶》、《恋上你的床》、《魔幻厨房》里的郑秀文了。郑秀文变成了谁我不知道,总之,人换了。
这电影名为《临时同居》。主旨是:现在的人们只关注房地产和赚钱,买着房子、扩大着房子、梦想着多金的生活,但渐渐忽视了房子中居住着的人们的心。最终,有了房子没了家人,有了空间,没了温暖。
内容很简单,没什么亮点,却也算观念端正。依然在阐述着感情在生活中的地位高于物质生活。
但当我目睹郑秀文带着整个老香港渐渐远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氛围出现了差错和矛盾的时候,同居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分居。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宿舍生活。大学没有考到外地,在北京念的。按理说在校的学生必须住在宿舍里。但我抗争出了每天从四环外的学校回到二环内的家里住的权利。
为什么呢?因为我难以容纳和他人同住在一起。
首先我对气味敏感。不出自我的家庭的人、没有和我相爱的人,他们总有别的气息,有时候鼻子是闻不出来的,只能用第六感、第七八九感闻出来。在异类的气息中,我坐立不安,难以将息。
第二,我强烈地渴求安静。每天必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保持着缄默,在静止中去散步他乡,至于他乡在哪?无所谓,反正是不是这里的地方。但如果身边有人在移动在出声音,我去往他乡的路就会被塌方阻拦,我只能原路返回去面对那个移动着的、发出声音的、气味不同的人。这是多么令人沮丧的过程。
第三,我的生活安排无法一直配合他人。我需要自己决定我是走是停,是进食还是睡眠;我需要自己决定在这个空间里我听什么音乐;我要自主地在卫生间里抽半小时烟;我有可能还会奋笔疾书或者和镜子里的自己聊天;我要把毯子铺在地上要把抱枕放在餐桌上没有人能干涉;我要独享我的晚餐,并自己决定就着什么电影吃下去;我无法接受当我要看《权利的游戏》的时候,有别的生物提议:“我们看《来自星星的你》吧,都敏俊君可帅了,啦啦啦~”
第四,我和气味不相投的人们相处总会感觉厌烦。
正如大多数野生动物,会自己有自己的领地一样。我领地意识很清晰,领地内的一切异类我都无法面对,总会视作宾客。哪有在别人家里常住的宾客呢?当我视为领地的地方却总有他人占据的时候,我的内心世界大概就是一只盲目暴走却无处可去的郊狼吧。
以上就是我无法住在学生宿舍的缘由。宿舍里有六个人住在一起,我的理由就壮大了六倍。
也许有人会嫌弃我太独了。
其实我只是坚持着这些认识:
居所的重要性低于和什么人生活在一起,而和什么人生活在一起的重要性低于你自己是否人格完整和不被侵略。
郑秀文在电影里离不开和前夫住了很多年的居室。但那人已经为了金钱利益等选择背叛离去,气场严重不合了。那么将他隔离开自己的生活,让他带着自己的铜臭味滚蛋才是重要的。
当某些原始的氛围被其他属于异类的价值观连带着熏染得面目全非,几乎成了四不像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原生态性情,懂得和富有侵略性的观念分居才是重要的。
所以,大胆地保守居所之下的属于自我的性情和氛围吧,无论那居所是房子还是自己的躯壳。只有自我性情原汁原味的纯正着,你才能找到相合的同居者。否则,大胆地一个人住吧。
香港电影不要因为内地观众人数庞大就把持不住自己的原始表达方式,开始把某明的氛围代入到香港电影里。经济大潮下的社会,有些味道很糟糕,内地还急着改观呢。请继续无厘头、不正经,但却简单、纯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