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和对只是一念之间,信任一个人,讨厌一个人,保护一个人,潜移默化间成了否认别人成全自己的筹码,可若是换位思想,阿水又错在哪里?弗如又错在哪里?终究而言,没人是错的,因为未知,所以分不清对错。
临氏死了,他的父亲伤心,弗如和阿水怎会不伤心,阿水伤心自己取了别人的生命,弗如伤心自己无能为力。亦许在楚惊天说,“对,你是有你姐姐,可人死在你的宫殿里,最后,就算古良水站出来替你说话,错的还是你,明白了吗?”她就已经清楚,就已经开始失落。
一切尽在不言中,弗如只是担忧,又错在哪里?
听她的义正言辞,楚惊天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响的离开了。随后,楚风和白小皓也离开了。
最终这偌大的竹屋里也只剩她们三人。迎着烛光散出的黑影,白凡凡诧异的看着安尔手里忽然举起的匕首,背对着她,问道:“难道你爱的是临氏?”
举着匕首,安尔淡笑,“不是,但是主人的话,我不能不听。”
“不能不听,不代表听了必须做,好孩子,快点把刀子放下,要不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安尔。”古良水屏息看着她匕首下迟迟不肯睁眼的古良弗如,“是我杀的,不是弗如。”
安尔苦笑,“我不管是谁杀的,我只知道主人要我注意的是她,不是你。”
注意她,报复她,一一临现,她只不过想要找到凌日轩,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害怕了,怕得不知所措,怕得不想再活下去。莫名间,她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躺在榻上,看着坐在桌前抹泪的爷爷,然后安静等待离开。雪山边缘,隐约望着山下无际的雪层,她躺在师傅的怀里,感受着师傅传来的体温,然后她说,“我想死了。”
但是,他却瞪着她说,“再胡说。”
然而那渐渐离去的声音,也成了那时她生的希望。慢慢的,她长大了,没了当初的稚嫩,没了那时撒娇的力气,只剩下与他作对的眼神,语气。好多次,他都会为她抹泪,告诉她,“不会离开,我凌日轩永远都是小弗如的师傅,永远都不会离开。”
“可是他还是离开了。”回响在她耳边有关他的声音消失了,仅有的也只剩下眼前的两个人,和身后要杀她的人。所以,面对她们,面对已经戏已成真的悲楚,她似哭似笑的转过身,“杀了我,鬼门关,我早就该去了。”
“弗如。”以前凌日轩跟她讲过弗如,这个可怜的孩子,若不是上天怜悯,若不是坚强,想来早就已经离开,但她却从未离开过,可能因为心底无人知晓的感情,可能因为她一直不能放下的师傅,所以她坚持了。
坚持不容易,可若是坚持后在放弃,那后悔的还会是她自己,小山离开了,她白凡凡绝对不能在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离开。
于是她懊恼的揪住古良弗如的后衣领,斥道:“你师傅回雪山找你去了,就算再为你师傅一次,最后一次,不要想不开。”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小时候鬼门,阎王都舍不得要的孩子,听话,”说着,她又一把抓住安尔迟疑不动的手臂,温柔的看着她,“安尔也是个好孩子,放手。”
听她温和的语气,安尔缓缓松开指头,直到匕首掉入白凡凡手里,她才开口,“我想我姐姐了,当初姐姐也是这样说话,可是姐姐走了。”
“我知道。”白凡凡笑着将她拉入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我知道安尔其实不想杀人,我也知道安尔不想再回去,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不想,他总是打我,还总是命令我去杀人,我不想,我只想要姐姐,他说只要杀够十个人我就能见到姐姐。”她趴在她的怀里,无力的拽着自己的袖子,“无信是第十个,当时,他说,不要杀我,他要找白姑娘,但是,后来他又说,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但是,看着他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是,我也说过,若是你再想要她的命,我也会要了你的命,难道我说的话,你以为是玩笑吗?”白凡凡故意厉声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听着她指关节发出的清脆声,安尔牵强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何还要,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安尔仍在笑,“不想活了,太累。”
“活着是累。”白凡凡淡淡道,“死更累,说是了无牵挂,其实呢,死人的牵挂比活人还要多,到了另一个世界,想着忆着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再重复的向往,那种感觉更难受。”
生活就是个玩笑,上学时不想上上学,不上学了又想上学,因为嫉妒,因为羡慕,嫉妒自己的朋友又交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朋友,羡慕她们比自己无忧无虑,不用考虑自己要考虑的问题。可是,殊不知,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人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双刃刀,难过的时候划一刀,为的只是不让别人先下手为强,开心的时候,划一刀,为的也只是警告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你做的还不够好。
对,做的不够好,没人能做到十全十美。最后总结,适可而止才是真。
“那什么才不累。”安尔无力的仰起头,“活着累,死了累,那什么才不累。”
“不知道。”白凡凡笑道:“人只要活着都累,所以,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是她曾经提醒自己的筹码,此时,也成了她提醒她的筹码。亦许她会听,亦许她不会听,可不管听与否,她都相信,她会好好活着,为了她自己。
安尔静静的靠在她怀里,不知过了多久,睡了过去。
垂眼看着怀里的孩子,白凡凡温柔的拂过她皱起的眉心,看向一旁淡定无神的二人,“帮帮忙。”
二人不语,听话的接过安尔,将她平稳的放在一旁的木榻上,然后离开了。
第二天晨早,白凡凡吃力的睁着眼睛,注视着完全将自己忽视在外的白小皓,“小皓子。”
白小皓充耳不闻,假装无视的抱着楚风,“走吧,去城里转转。”
“恩。”楚风失望的看了眼身后的女人,便跟着白小皓出了院子。
远远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古良弗如失落的走到白凡凡身后,轻声开口,“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不是,是因为他们自己。”白凡凡淡淡笑了下,又问,“阿水呢?”
“出去了,听说爷爷来了,姐姐怕我这个样子,不好见面。”
白凡凡知晓的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随即扶住自己感觉有些空牢的肚子,“对了,弗如饿吗?饿了话,我我给你做饭。”
“饿了,但是,我刚刚去看了,厨房门锁上了。”古良弗如无奈的指着那边紧闭的房门,“好像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白凡凡还在笑,但心里也已经变得苦涩,短短一个晚上,就因为自己维护弗如的一句话,白小皓即会变成那个样子,当真可笑,可也无笑。人世苍凉,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也多,既然多,她又怎能去埋怨。
看她一脸悲楚,古良弗如轻眼瞥向昨夜的房门,问道:“对了,那个安尔呢?”
白凡凡摇了摇头,也跟着弗如看向那边微微开着的房门,“不知道呢,半夜我就出来了,直到刚刚才醒。”
“好吧,那咱们过去看看,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古良弗如无力的牵起她的手。
被她说的,白凡凡也是一阵不安,干干的咽了下喉咙,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呼了声,“走,去看看。”
可是她们还是晚了一步,跟着古良弗如,白凡凡无心扫着整齐的木榻,又看了眼桌上留下的纸条,“离开了。”
“恩。”古良弗如夺手拿过她手里的纸条,展平念道:“昨夜之别,无信之死我换回了当初姐姐的感觉,可凡凡终是凡凡,不是姐姐安琪,故以,无心在世,永别了。”
“永别了。”白凡凡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的看着一脸无情的弗如,“就这么死了吗?”
“死了。”古良弗如小心的放下纸条,缓缓抱住白凡凡已经开始抖颤的肩膀,“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也不可能这么多人死。”
弗如的声音渐渐离远,直勾勾的盯着那边地上撒进的一缕微光,想着昨夜临摹先对安尔说的,“死了,已经被人处理了,所以安尔也必须好好替主人,偷出太子的手册,明白了吗?至于临氏的死因,我也不可能放过,如妃,古良弗如,我也不可能放过。”
白凡凡心疼的扶住古良弗如的手背,“错的不是你,就算临氏没死,她们也会出现,至于安尔,死或许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解脱,昨夜你不是说死了比活着更累吗?”
“那可能只针对我,对于一个死过的人。”一个死过得人,这样说也不足为奇吧。从现时空到这里,明明活着,在爸爸妈妈白皓眼里却已经死了,这样的悲楚,不就是痛苦的吗?这样看来,死对于她来说不就是痛苦的吗?白凡凡忽然笑道,“所以,安尔死了,就可以解脱的,脱离那个男人,不也是好的吗?”
“或许这样。”看她如此,古良弗如怎会不明白,以前的白凡凡其实也是这样的,对吗?她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