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牧家花园,翠鸟在精致的鸟笼子里叫的正欢。
牧子航拿着锡质小水壶往鸟笼里的瓷水盘子里倒水,随后放下,拿起鸟食来喂两只翠鸟,嘴里不时发出“咕咕”的逗弄声。
牧子航正是牧黎川向方瑶提起过的,牧氏家族真正的掌权人,来自于C城的神秘归来者。
“爸。”
牧黎川从铁门里走出来,正一边走,一边整理着领带,他不太耐烦打这玩意儿,也一向随性惯了,但最近他却是钟情于这种装扮来,只因为方瑶喜欢。
回到K市有一段时间了,牧子航一直处于深居简出的状态,这倒是牧黎川第一次这么早看到他出现在院子里。
“嗯。”
牧子航答应着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过身拿起靠在桌沿上的拐杖。他的腿脚不太方便,走起路来有些跛,左腿不太用的上力的样子。
“咳咳。”
清晨的空气薄凉的很,牧子航单手捂住口鼻轻咳了两声,苍老的脸上一阵苍白。这么一看,这张脸却不止是苍老而已。
上了年纪的人,五官如何暂且不论,只那一道自左额斜割下来一直延伸到右侧鼻翼的刀疤,便足以显露这人的面目狰狞、凶残可怖。
虽然这一道疤痕,一看就是很有些年月了,但慑人的威力却丝毫不曾减小。
“黎川啊,坐,爸有两句话跟你说。”
牧子航随手一指一旁的凳子,示意牧黎川坐下。
牧黎川垂下眼,默不作声的在牧子航手边坐下了。花园石桌上,当中摆着一只紫砂壶,壶嘴里冒着蒸腾的热气,闻味道,牧黎川知道,这是牧子航最喜欢的雨前龙井。
富贵之人,有些附庸风雅算不得什么。
而让牧黎川觉得讽刺的是,紫砂壶边上的那串佛珠,当中一枚是尊佛像,憨笑着仿佛看透了人事的沧桑爱恨情仇。
这算不算是一种虚伪?坏事做绝的人,到了老年,开始信起佛来。不知道佛祖愿不愿意普度他?
“爸,您有事请说。”
在问这话时,牧黎川已经注意到,石桌上还放了件物什——一只黄色的公文袋,看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多厚。
牧子航将手里的龙头拐杖在掌心里转了几转,笑了笑,那道长长的刀疤跟着起伏,掩盖这笑意的原本色彩。
“这里,是你需要的东西,根据这里面的东西,给我找两个人。”
牧子航一指那只文件袋,说完端起桌上的紫砂壶浅酌了一口。
牧黎川想,看来今日不是凑巧,牧子航是特意等在这里,为的就是交待他这件事。牧黎川拿起文件袋一看,里面是关于一个女人的生平资料。
这些资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了,里面还夹着照片,有女人单独的,还有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照片有些年头了,纸张已经泛黄模糊,但两个人的面容还是能看的清楚的。
这女的长相颇为秀丽,具有那个时代美女的所有特征,而她身边的男人五官长相一般,但身材却极为高大,拥着她的样子看起来就一副很纵容的样子。
牧黎川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男人……
“对,这个人是我。”
牧子航把佛珠放在手里旋转着,一颗佛珠一颗佛珠的捻过,另一手扶上被刀疤分割成两半的脸颊,浑浊的眼中,目光游离,似乎穿透了时空。
“你看我这样子,大概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我吧?呵呵……我也快要忘记自己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了。”
牧黎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么个追忆往事的牧子航,敛去了肃杀之气,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不同。
“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还有,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4个月的身孕,如果生下来,今年也该二十六岁了。”
牧子航字字缓慢的陈述着事实,明明是他的过往,听起来也是惨痛的,可他却用了极为淡漠的口吻在叙说。
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呈现在牧黎川面前,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黎川,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替我找到他们,若是还在,带他们回来见我,我得好好补偿他们,若是已经不在……也至少得去上柱香、磕个头。”
牧子航的语速越来越快,手里的佛珠也在迅速的捻动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时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是,黎川明白,爸你放心。”
牧黎川站起身恭敬的弯下身子,“黎川一定小心行事,找到夫人和……不会让良辰和景良知道。”
牧子航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了,牧黎川就是聪明绝顶,一句话,只消说一半,他就自然能参透所有的意思。
“那……爸,黎川先告辞了。”
“嗯,去吧!姚家那边,最近也着实累着你了。景良不成器,牧家以后还要靠你。”
牧子航拍拍牧黎川的肩头,一副慈父的模样。
牧黎川笑笑,没说话,他要是相信了牧子航的话,那才是个不成器的!
牧黎川走了没多久,牧子航脸上的笑容便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狠戾阴鸷的眼神,刀疤在肌肉的抽动中显得愈加阴森迫人。
“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铁门里,牧良辰的身影一点点浮现。她挪到牧子航身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啪!”
牧良辰还什么都没说,牧子航已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打得她滚落在地,嘴角上血丝登时溢了出来。
“混账东西,一点本事没有!一个男人都拴不住!养你有什么用?”
“爸,你放过尚君吧,他……他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也都事事听你的了。”
牧良辰被掌掴的脸,此刻已是高肿一片,再看不出平日里娇俏可人的模样。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心狠,在她这里已是稀松平常。
“拿去!给那小子按时吃下去!要是让我知道你因为私心断了这药,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牧子航从手里扔出一盒药,直扔到牧良辰脸上,撞上的额角,那额角便也登时红了一块。
牡良辰咬着下唇,伸手将地上的药捡起,父亲恨姚尚君,恨整个姚家,理由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他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从牧家出来的牧黎川直接去了姚氏,这些天来,他常以公事为名,见天跑去姚氏在方瑶身边歪着。
刚开始,他还害怕方瑶会赶他走,但谁知道,方瑶非但没有赶他的迹象,知道他每天必来之后,还特意从家里带了热腾腾的早点来给他。
今天照旧不例外,牧黎川来的时候,方瑶已经在休息室里将早点摆放好了。
“啊,好香,我是吻着瑶瑶的早点进来的,你这样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舍不得,以后天天来怎么办?”
牧黎川从身后抱住在椅子上对着一堆早点发呆的方瑶,一下子咬住她的耳垂,只觉得她的耳垂比那些精致的早点还要诱|人。
“那就天天来,我本来就是要给你做一辈子的。”
方瑶抬起手抚摸着牧黎川的下颌,他的胡子有点长了,摸上去有些扎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方瑶拉着牧黎川坐下,偎依在他身边,拿着汤匙小口小口往他嘴里喂着米粥,放了一点鸡丝,放了皮蛋,没有放葱,全是尚君的口味。
“好吃,瑶瑶怎么会对我口味这么清楚?”
方瑶笑着点头,当然清楚,尚君,我十九岁就和你在一起了,我们相爱八年了,我怎么能不了解你?
关于牧黎川的体检报告尚未出来,但是,他日常服用的那瓶药的药检报告倒是先出来了。
杜朗说,不好,非常不好。
“药物里迷幻的成分超标,还含有神经抑制成分,的确有止疼的效果,但……服用长了,对人体伤害很大,给他吃这种药的人,像是和他有仇!”
“幸好被我们发现了,及时制止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尚君果然还是命不该绝。”
“诗凉那边的DNA报告也出来了,证实牧黎川的DNA分子链和帅帅的99.99%吻合,系亲生父子关系……”
杜朗的这些话,在方瑶脑子里来来回回晃动,搅得她脑子一片混乱。
根据杜朗所说,这个时候,她恐怕还不能和尚君相认,害他的人,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为了尚君好,她恐怕还得忍耐下去。
也就是说,她还必须一直把他当做是牧黎川……她的丈夫,有家归不得,不能和家人相认,而且还处在不知名的危险中!
方瑶自身后揽住牧黎川的脖|颈,咬在他耳廓上,轻声说:“黎川,我们先住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如果有危险,那么作为他的妻子,她也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她再也不能让他在她生命里消失,一走就是一年,音讯全无!
“啊!瑶瑶,你是说真的?”
牧黎川不明就里,完全沉浸在盛大的欢喜里,他只知道他要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一辈子长长久久。
他的人生似乎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