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生死为何物，我始终以情相许
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后，就是她的孩子，子不嫌母丑。若未日久生亲情，再漂亮的东西都会让人审美疲劳。女人的万种风情，唯贤妻良母的感觉是上品。
无家可归的月亮在城里徘徊，安有为陪着它走，温暖它心中的长吁短叹。远处有人正拿着手电乱舞，光束在黑洞洞的楼群间自由地划着，这人极可能是个孩子。世间最美的景色，是心在想意中人时眼所见不到的那些。
在玉珏家楼下超市，有为买了些水果零食，带了几包卫生巾，还在药店买了口罩，消毒水和感冒药。不用摸钥匙，甚至不用敲门，玉珏总能掌握好他到来的节奏，一双白色的软底拖鞋规矩地摆在门口。《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德彪西的音乐如幻觉从唱机飘逸而出。玉珏恰似从这音诗画中走出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安宁得蚀骨，天地都赏心悦目。心有灵犀。他刚在她小区内举头望明月时，也想起了德彪西那一夜倾城的《月光》。菜香扑鼻，他才饿了。
玉珏才20岁，厨艺已堪比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大师。有为和无为都喜欢吃肉，玉珏是素食主义者，奈何疼他们胜过鸡鸭鹅牛羊鱼等动物，真是为难她要研究肉食菜谱了。有为有些内疚，无为得了便宜还卖乖，总是灌输她女孩子吃点荤好的观点。菜的品相上乘，盘盘罐罐等容器也是有品味的艺术品。和每个菜面面小觑，考虑着临幸的顺序。有为左手夹了一块京酱排骨，右手拿起条泡椒鸭舌，努力控制两者同时进行。
“锅里炖的什么，这么香。”
“干贝鲜笋鸡汤。”在玉珏的声音里，有为就像被温水煮的青蛙。她充满爱意的看着他，有为知道她看的不是他，而是无为。
“无为今晚没有口福咯。”无为对玉珏的回避是对的，至少不是卑鄙的。他没用铁哥们的名义，好妹妹的幌子，来享受一个女朋友才能给的温暖。
“小时候无为只要一闯祸，就故意让阿姨混淆你们两个。阿姨就把你们两个就一块打。”
“无为调皮捣乱，把我们的东西都换过来用，学我故作安静深沉，把妈妈骗得团团转。但他唯独骗不了你。你从来都没把我们两个弄混过。”
有为和无为曾分别用一只手蒙住玉珏的一只眼睛，她无需触碰，就能分出谁的左右手。他们都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总是笑而不语。玉珏给有为加一块无为最爱吃的梅菜扣肉，“你懂事听话，无为经常惹阿姨生气。她虽爱你们一样多，却更容易给你零花钱。”
“无为顶替我冒领我的生活费和外快，二十多年下来可是好大一笔。”
“无为40岁能成熟，都是早熟了。”
“他50岁还会是小孩子脾气。
无为的生物钟已然是玉珏的表盘。有为品着红酒意犹未尽，玉珏说无为得吃药了。这么多年，玉珏让无为唯一觉得唠叨的，就是按时提醒他吃胃药。无为生活极其不规律，有为则会定期去医院体检。无为关机。她怏怏地说：“可能昨晚又通宵夜场，还没起床呢。”爱情，能让那些不能再三再四的人一错再错。怪就怪无为长得太帅了，有为没有自夸的意思。
有黑樱桃母司蛋糕做饭后甜点，真是完美至极。有为负责清洗，玉珏把它们弄干。
“广院帅哥很多吧。”显然玉珏还没从惦记又小恨无为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有为又问道：“你们学校有很多男生追你吧。”
“没。”
“作为无为的哥哥，我当然希望也感激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如此对他。但作为你哥哥，我不舍得你为无为这个玩物丧志的浪荡公子受苦。”
“我知道你为我好，告诉我不能为他而活，不能丢失自我。但是无为和全世界那样丰富，这世界有的他都有，这世界没有的他也都有。”
“他能给你王冠，给你一夜，给你写诗，唯独不能把他自己给你。”
“若某天，我从别人嘴里听无为说‘我不爱玉珏，但她对我很好’，我会……会欣慰。至少他知道我对他好。”
“我替无为说对不起。”
“无为身高186公分，体重72公斤，腰围76公分，鞋子43码，头围58公分，冬天穿衣服要穿185或190的，夏天穿180的，戴棒球帽子。喜欢吃咖喱，喜欢吃卤菜，喜欢吃辣，不吃葱，不喝牛奶，不爱吃米饭，常年吃意面……”
玉珏比无为矮了二十公分，可他已在她的念怀里自踵至顶，她的身体竟装下了他。
有为想缓和气氛，起身去拿可乐。打开冰箱，见一大碗剥好的石榴粒。他知是给无为准备的。他正犹豫是装作没看见还是逗玉珏小气时，玉珏走来拿出那碗石榴粒放在他手上，碗很凉。少数民族的院子里会种很多石榴树，因为多籽粒意味着多子多孙。他们也喜欢葫芦，认为葫芦籽是万物的种子。想家比想无为好，想家能打个电话，想无为连电话都不通。玉珏拆下精心包裹的保鲜膜。有为向来有主见，此刻却不知该不该吃，也不知是做无为来补偿她的心意，还是做他自己来安慰妹妹。
“小时候，你总按时接我放学。无为早就不知跑到哪撒野去了。”
“你还记得。”他总是把她当小孩，而小孩的记忆力总是不太好的。
“每到下雨天，你都让我钻进你的雨衣里，我就紧紧搂着你的腰，不停地问到哪了，到哪了。那时的日子好开心，好怀念，每每想到都能甜出声音来。”
智慧的女人，永远不会试图超越男人的老妈，但会让男人感觉他能超越她的老爸。
“我半个月没去看阿姨了。阿姨最近忙什么呢？”
“咱们都没有时间回家吃饺子，老妈赌气也是善心大发，做起了义工。现在她上午包饺子给孤寡老人，下午包饺子给残障孤儿。晚上则研发新的饺子馅儿和五谷饺子皮儿的。”
“男人心粗，女人需要倾诉，你们要常给阿姨打打电话陪她聊聊家常，别让她有男孩子养大了就没了的失落感。”
“谁陪她聊天都没你陪她聊的好，她经常和我重复你们之间的对话。”
“真是惭愧，以后我只要有时间，就去陪她包饺子。”
“都说我老妈喜欢你，你们一样秀外慧中。”
“我比起阿姨来，真是差远了。我要向阿姨好好讨教相夫教子的智慧，提前预习下经营家庭的方法。”
“你可以像我妈那样，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但别把彼此逼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
四目相对，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水泡将他们包裹，成了盾牌，挡的不是箭而是肆意袭来的玫瑰。玫瑰杆上的刺扎在水泡上，水泡没破，玫瑰就扎在上面也没掉落。
都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有为嘴刁，无为挑食。无为好日本料理口，刺身能新鲜多久，他对女人的兴趣就有多久。有为近几年钟情法棍，或许有为会找一个长条法式面包般的女人，实在又温暖。爱情对无为来说像是泡面，闻闻就已迫不及待，吃的过程中恨不得把汤喝光后再舔舔碗，还没等喝完，就反胃想吐了。有为喜欢吃汤圆和月饼，小时候特别盼着逢年过节。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却吃不到了，因为它们越来越华而不实，没法吃了。
在有雾气的玻璃上写你的名字，看上面的水滴淌下来，将它慢慢花掉。闭上眼睛，我看不见自己，却看见了你。我终究会承认，曾经或者之后的某一天，我是多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