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身已如我的江山半壁,剩下的二分之一又是你的续集
矫情过猛,激情过盛,对亲情漫不经心的那些年,我们都在读中学。因为温柔帮的倒忙,很多人没有按期望发育成朝气蓬勃的栋梁之材,脱下校服时说着不再相信爱情。有些幸免遇难者也没好哪去,走出大学校门时也说了不再相信爱情。经过读书年代爱情仍有劫后余生的,从此得过且过。在各自不相信爱情的节骨眼儿上,没有例外的感受。
有为送天人回家的车上,她问他,“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啊。”
“但是好多人都不相信爱情了。”
“不是人不相信爱情了,而是爱情不相信人了。”
“你的高谈阔论总能让我……那个提着壶喝酒叫什么来的?”
“醍醐灌顶。”
“还是你有文化。”
“你应该多看看书。”
“我看再多书也不如你的撒,大师,合张影呗,给个面子再签个名嘛。”
“承蒙抬举,不感兴趣。”
“那就结婚照见咯。”
“知道阿Q吗?”
“是我的情敌吗?长得有我好看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举起她的手机给他看,“帅吧,我男朋友。”
他定睛一看,侧脸如峰,眼窝里有憔悴的暗影,这个男人是他安有为。
“拜托,能不能不要开这么肉麻的玩笑。”
天人抱怨,“你一直不给我正脸,害人家没有合适的照片做壁纸。”她小眉毛一挑,她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他么,冷冰冰,高不可攀,拒人千里之外。
“为什么要用我的照片做壁纸?”
“我的世界时时刻刻有你。”
“世界没了谁都一样,你没有了我也不例外。”
“如果有一天……你的世界没了我,你会怎么样?”
“我会疯……了般的好。”
“在我走之前,我一定会看你一眼。”
“这并不代表你舍不得我。人冲厕所前,会顺便看一眼自己的排泄物。”
“这是我至今为止听你说过的,最像人的一句话。”
“我最不想做的就是人。”
她色迷迷地看着他,“你打情骂俏起来比一本正经时,更好看。”
“这就算打情骂俏?”
“对你来说是了。”
“我有那么无聊吗?”
“有啊。”
“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死皮赖脸地想嫁给我呢?”
“你是男人你不知道吗?”
这问题倒是把他问住了,“你想听我怎么回答?”
“我爱你。”
“你想听的答非所问。”
“我,爱,你。”她有些正儿八经的意思了,“我爱你”,她的声音很冷静。
“真的吗?”
“你是男人你不知道吗?”
她提出了一个能唬住男人的万能问题,安有为曲线救国,“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男人什么都知道。”
“是男人就要什么都知道吗?”
“因为你什么都知道啊。”
“那不代表只要是男人就要什么都知道啊,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是男人,而且你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你对男人的定义是什么?”
“让我爱上的人。”
“你爱我?”
“爱。”
“爱?”
“爱情的爱。”
“真的假的?”
“真的。”
“你可别吓我。”
“不吓你。”
“你这不叫爱我,叫你对我有很深的感情。”
“管它是什么,我做得这么明显还用说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看不出来。”
“为什么。”
“老生常谈,因为你不懂爱。”
“那你说爱是什么?”
“爱,无师自通,让人无怨无悔。在爱里,既得完全,毫无惧怕。”
“天塌吧,地陷吧,水深吧,火热吧,瘟疫吧,天外来客吧。”
“咕哝什么,又在编咒语?”
“祈祷能有天灾人祸,给我机会证明I Do。”
“未历风雨的两情相悦,不经岁月的心心相印都经不起推敲。真的,你别不服气。你在这个年纪说我心永恒,将爱情高谈阔论还为时尚早。”看她即将防卫过当,他补充说:“我并未居高临下,倚老卖老。人在不同年龄对爱情的理解不同,没有对错,在于阅历,当然你有思考就是好的,只要符合自然规律……”
“你为什么总是在最煽情的时候,义正言辞地煞风景?”
“我这叫对你的思想负责任,你要知道想法指导活法,我不想你走弯路,想你的人生很精彩。”
“那你这是爱我?”
“不是爱情的爱,不要问我是什么爱。”
“看你那德性,谁稀罕问啊,有爱就够了,管它是什么爱。”
“等你长大了,就不说这样小孩子的话了。”
她的眼睛纯净无畏如新生,“如果有一天我瞎了……”天人深情地看着他,“你……敢坐我开的车么。”
“不敢。”
“我就敢。”说罢,她把她脖子上的纱巾解下来,试图蒙在他眼睛上。
“别闹。”
“你不是不相信我爱你么。”
“幼稚。”
她用手拍下他的嘴唇,又拍回她自己的嘴唇,“好了。你把我幼稚的初吻,哦,不是,是幼稚的我的初吻,夺走了。”
“你手干不干净”,他故作生气地说。
她洋洋得意,伸出舌尖,摆弄着小舌头,“为什么空气有些甜?是你无声地打了一个喷嚏吗?”
“像你这样出口成章的女诗人某天若离开人世,世界都会黯然失色。”
“我要是死了,你会记得我的忌日吗,会去扫墓送花吗?”
“年少时人都曾自问过自己若死了其他人会怎样。随着长大,有些人若离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思念他,有些人则是越来越少的人思念他。无论人多人少,最思念自己的还是父母。”
“最想我的是我的狗狗Lily。”
“那你该再养一条狗,这样就多了一个想你的人,哦,想你的狗,Lily也能再有个伴儿,他们要是再生个小狗崽,一家三口都想你。”
“那新狗狗叫什么名字好呢?就叫‘安有为爱我’,不是想养狗,而是想听你爱我。”
“它叫了个句子。”
“谁说名字不能是句子,我还叫‘小宝宝乖’呢。”
“你叫‘小宝宝乖?’”
“诶,是的嘞。你以后可以不叫我孟天人了,就叫我‘小宝宝乖’。”
“你再这样胡闹,我父母就该想我了。”
“如果我死了,你在街口突然又看到安然无恙的我,你会吓得腿发抖转身跑掉,还是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我?”
“无视,和曾经及现在一样,忽略你。”
“我若先离世,真想紧接着就把你带走。一想到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我就不忍心把你孤单地留在这世界上。”
“你这小孩子,说话越来越离谱了。到你家了,你快下车。”
“让我下车也可以,给我买烟,要好多好多烟。”
“你不是戒烟么。”
“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就很想抽烟。”
“你这是要挟。”
“不,我这是爱你。”
“你这个小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别想入非非了,快回去好好睡觉。”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零星的记住一个情节:一个七八岁的满蒙女孩,美丽,倔强,聪明。她仰着脸,信誓旦旦对大汗说,我要做你的女人。大汗大笑说,等你长大我就娶你。她长大后如愿以偿地做了他的女人。好在我也会长大,我最终会嫁给你。”
“你又说小孩子话了。”
有为第一次在她俏皮的脸上看见了意志,天人像被诬陷一样要极力澄清,“你才是小孩子。”
他很严肃地警告她,“以后不要这样闹了。”
天人像用手擦完鼻涕后又在大襟上胡乱擦一通,再伸出手讨糖吃的小孩,“你欺负我。”
“你现在呆在死胡同里。”
“是你把我赶进来的,现在却对我说,快跑啊,你快向前跑啊。”
“好吧,死胡同里没什么意思,你呆够了,自己就想出来了。”
“这死胡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就懒洋洋地窝在这个小角落,等你把我捡回家。”
“就怕我还没去,捡破烂的先把你捡走了。”
“哈哈哈,那我就有妈妈咯,小孩子都是爹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撒。”
天人黏着他陪她上楼,有为无奈只能把她送到家,她硬是抱着他不撒手。
他把她横抱扔到床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像在伊斯坦布尔的车站,他绅士地摘下宽檐礼帽,行了个礼便转身了。
她嚷着,“喂,你把我当什么了。”
“离家出走的小孩。”
天人想起今晚吃饭时安有为的样子,一副半透明的廓形墨镜遮住了深邃的眼睛,更显他的强悍神秘。他摘下眼镜,冰潭般的双眸,让天人心神荡漾。脱下那让他看起来不像白马王子而是睿智国王的深灰色双排扣毛呢大衣,卡其色针织开衫显得他的胸腔更加开阔。白领口衬衣让他的颈部异常性感。用精致形容男人多少有些矫情,但对安有为这样的男人来说,精致是偷工减料的形容词。他着装的每个细节,都容你用放大镜观看之后对他赞不绝口。
安有为已充斥了天人的心,她在小完脸,刷完便,敷完牙,洗完面膜,盖上床,上了睡衣,穿好灯,关上被子后,仍不厌其烦地回想着点点滴滴。不知第多少遍从头再来一次时,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这一天她根本没有见过安有为。她想一秒一秒抓回来,委屈得几欲落泪。爱一个人,是那么的不自由,那么的不痛快。在对他说我爱你他却听不到时,她想和雪花一起落下,所到之处,洁白无瑕。
只有你在身边时,晚安才是不需要说的事。在关灯的那刻想起你,脸刷一下就烫了。有你就齐活了,甚至不孝地不需要父母健在。亲爱的,一想到你睡了,梦里没有我,就好远,我的心都碎了。只有在妈妈怀里时,你爱不爱我才不是头等大事。但一想到你不爱我,即便被妈妈抱着,我的心也还是会偷偷哭的。